她?盯着他,目光锐利不可逼视,“怀安,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青年文臣脸上只余苦笑,“陛下……”
“陛什么下,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楚灵均避开他手上的伤处,小心?地抱住他,叹道:“你画上的人,是我,对不对?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喜欢我?
她?话还没问完,怀中的人便剧烈挣扎起来。楚灵均害怕碰到他伤处,只得松开,眼睁睁地看着他直起了身体?,改坐为跪,语意恳切,“臣万死。”
饶是楚灵均已在来时的路上理清了思绪,确认了画中人应是少时的自?己,此时也不免犹疑了起来,怀疑是她?自?作?多情,而对方碍于身份,不好明言。
她?怔了许久,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仔细梳理着乱麻一样的思绪。
良久,她?蹙着眉,去追寻他的目光。楚怀安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飞快垂眸。
她?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那画轴的边角已经隐隐泛黄,必不可能是近期所作?,而林家女?与你相识不过几月。”她?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神情,接着道:“画中之人是我。”
“怀安,你喜欢我。你说你心?中没有旁人,无意姻缘,只愿辅佐我成就功业,是因为喜欢我,是吗?”
青年抬手,作?势要叩首。楚灵均飞快抬手阻了,声音坚定而不容违逆,“你若再敢让自?己的身体?有所损伤,我必定不会再见你。”
他果真止了动?作?,唇角绽出一点儿若有若无的苦笑,“陛下,臣……”
楚灵均泄了气,直接打?断:“你说的话我不爱听,且闭嘴吧。”
“灵均……”他将?指甲攥得发白,勉力抬起头,挤出一个像往常一样的温柔笑容。
他说话时语气极轻,像夜间消逝的晚风,带着点点怅然响在耳边,“我们是……兄妹。”
这两个字从口中吐出来,轻得恍如春风拂面;但若压在心?间,却?重逾千斤。他可以?把眼前的人当成侍奉的君主,当成需要照顾的妹妹,却?唯独不能真的将?她?当成自?己的恋人。
这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楚怀安无力地垂下头,一面去看那幅已经毁在火中的画轴,一面喃喃低语:“灵均,就当今日?什么也没发生?,好吗?”
“不好。”她?斩钉截铁地给出了答案,话中既有猜测得到印证的喜悦,又带着些势在必得的意味。
楚灵均笑道:“怀安,天底下有哪个兄长,会将?妹妹的画像收在密室?又有哪个兄长,会因为对妹妹有了绮念,从而避之如蛇蝎?”
红潮野火一样涌上来,熏得人眼尾通红。巨大的难堪与羞耻排山倒海般袭来,让楚怀安再不敢抬头,他靠着桌案倒了下去,屈起双膝,将?沉重的头颅埋下去,艰难道:“是,我是如此卑劣,枉顾人伦,不知廉耻。
“陛下若是不愿再见我,可以?将?我外放。不得召令,我不会再踏足京城。
“或者……”他说着说着,竟勾勾唇,笑了起来,“你给我一杯真的酒,便好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可是楚灵均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脸色唰一下地白了下来,斥道:
“谁准你拿这些当玩笑话?”
他的声音很沉闷,也很稳当,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
“我本就不该在这里,不该在这里……是你说要我陪着你。若是你厌弃了我,不再需要我,我便回我该回的地方,去做我该做的事。”
什么是该回的地方?什么是该做的事?楚灵均简直不敢细想?。
她?心?中又是惊怒,又是悲恸,小心?翼翼地去碰他的手,却?发现青年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你不要做糊涂事。”她?平静地揽住他单薄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他,“也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听着揪心?。”
青年满脑子的自?暴自?弃,闻言迟滞了一下,眼尾通红地望着她?。凤眸微抬,没有半分?凌厉妩媚,只盈着浓浓的愁。
他望着她?,似乎在问:为什么会揪心??
楚灵均便牢牢地抱住他,接近他,吻上他苍白的、战栗的唇。
青年活了二十余年,却?是第一次与人接吻——还是与自?己的妹妹。
他耻得连双唇都在发颤,满眼惶惑,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儿。
楚灵均哑然失笑,“怀安,你这样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也喜欢你吗?”
“不是这样,不能这样……”女?子由衷而发的剖心?之语,听在青年耳中,恍若惊雷。
他顾不得伤处,慌张地伸手去推拒她?,一遍遍重复道:
“灵均,我们是兄妹。”
悟黄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