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露浓也没见过辜幸以这样的类型。
她同样觉得多接触几次以后,大蝴蝶开始给她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有时很强势,那种惯于发号施令的强势,有时候又特别体贴,让人受宠若惊的体贴。
没道理。
一方是潜在“金主”,一方是有所图的销售者,两者关系天然不那么对等。通常在客户面前,秦露浓当然倾向于示好、示弱,以拉近与客户的关系。
但在大蝴蝶这里,两者的关系却好像反过来。
“我周日在326项目值班,大蝴蝶来上训练课——她最近好像改成了一周来三次,反正我感觉天天都能看到她。然后我就请她去小熊咖啡,你知道我有内部卡,喝咖啡也不要钱,就是抓住一切机会跟客户套套近乎嘛。那我就跟她闲聊,聊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说北长滩有家很不错的餐厅,吃喝玩乐吃排第一位,聊吃的喝的不会出差错啊。然后你猜怎么着,我快下班的时候收到那家餐厅的短信,说我预定成功了,她帮我预订的,请人吃饭这种事都不打招呼的吗?万一我没看到没去怎么办?那岂不是错过了人均3888的顶级米其林?”
“还有呢?”岑商问。
“还有什么?”秦露浓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毛炸着,眼睛一直圆睁,“我不懂,吃饭就吃饭,吃完了非要拉我去长滩吹冷风看月亮啊!周日晚上诶!零下三度诶!我陪客户去看月亮,我也太敬业了!”
“是啊,太敬业了!”岑商同情地附和她,又问,“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
秦露浓深深地叹了口气。
“刚才我送客户跟中介走,在楼下遇到她,她问我工作辛苦吗,我说是有点,因为中介约我早上八点钟过来,我昨晚一点多才睡的,困得不行。人家都主动关心我了,那我肯定要卖卖惨说是有点辛苦的呀,我说好想明天就休假去南方过冬。然后她又问我想去哪里,冬天啊,当然去天涯海角,然后她就打开飞猫,问我要身份信息说要帮我买票。我天!她是真不懂社畜的玩笑话吗?”
岑商哽了哽:“……可能真不懂。”
她不确定秦露浓有没有隐瞒别的事情,比如邀请秦露浓去酒店补觉。这种事岑商不好问出口,不然就成了不打自招。
“我就跟她说我们老板不可能批假,最近客户挺多的,累是累点,业绩不差,就指着这两个月呢。然后她又跟我说,有空多锻炼身体,还说帮我报了陈教练的课,有空也去打打太极。”
秦露浓看上去很苦恼。
“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聊了。挺奇怪的,以前客户冷淡的时候我恨不得贴上去,现在有个这么热情的客户,我居然怕了,所以我就赶紧给你发信息,因为我真不知道跟她聊什么了,我怕我下一句话说我想躺平不想工作了,她就马上打钱给我,你别笑,我真这么想!”
岑商揶揄道:“你怎么不试试呀?”
秦露浓瞪她:“万一大蝴蝶真给我钱,然后说包养我怎么办?”
岑商战术喝水。
秦露浓掰下一小块贝果往嘴里填,表情极度纠结:“我真的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怎么说呢,最早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她很强,大佬嘛,对吧?”
“嗯。”
“但接触两三次下来,又给我感觉好像她对人百依百顺,就是……你懂吧,有点像付出型人格,不应该啊。反正她每次有那种‘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全力支持你’的反应,我就觉得浑身难受,哪里怪怪的。只有我妈才会无条件支持我。我才认识她几天呀,她又不是我妈。感觉太奇怪了。”
岑商懂她的感受:“无功不受禄嘛。”
秦露浓三口两口吃掉贝果,重振精神,“我希望她不要妄想当我妈,她当我金主爸爸我倒求之不得。”
岑商反问:“妈妈怎么就不能是金主了?”
秦露浓:“……”
秦露浓沉默了一会儿,问岑商,“我现在真有点怕见她。你说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吗?她对你也是这样?”
岑商一直避免把关注点引到自己身上,闻言没有接话,反问道:“你有没有问过你表妹,「稳世」有没有考虑来326?”
秦露浓果然被转移了注意:“有哎!稳世的人前天来过,七八个人拿着打分表来的。小羽说326项目他们内部评分不算太高,不过sherry和alice都投了326的票。alice蛮喜欢我们项目的我知道。sherry大概是因为大蝴蝶跟她提过。”
“那不是挺好的嘛。”岑商说,“还不快谢谢大蝴蝶。”
秦露浓双手合十:“谢谢大蝴蝶。”
提到工作,她亢奋的情绪有所平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还是觉得大蝴蝶……有点……单纯。”
“确实。”岑商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挺小孩子气的,遇到什么开心事儿就马上广发朋友圈。”
秦露浓狂笑:“对呀哈哈哈,你还在她朋友圈挂着呢!”
岑商在桌子下面踢她一脚,起身去加水。
回来后,她听秦露浓感慨道:“她遇到我还好,遇到你也还好,她要是对谁都这样,早晚要吃亏的,撒点钱就算了,她家底厚不在乎钱,可我担心……”
担心大蝴蝶对谁都这样,被有心人盯上。
虽然国内治安很好,但人性是最不应该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