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陆家瑜不知是被她的反应搞糊涂了还是无话可说,又问了一遍,“你真没私下去找东林的人?”
岑商不可能正面回答陆家瑜“找过”。
无论从做法、情感、原则哪个角度来看,她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她也不认为徐主任会闲得没事干,大肆宣扬去盯「稳世」是受竞争对手提醒。
岑商更倾向于是徐韬的设计。
比如说,他会跟申董、郑董解释:“前两天小岑是问我要过东山营商办的联系方式,没说清楚为什么事,我也不好贸贸然找人家,后来又忙忘了”。
岑商敲门时,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陆家瑜的表现太严肃了,好像这件事真的很严重。
“进。”
隔着门,居然也能感受出一个单字所包含的憧憧山雨。
岑商看到自己的手在抖,她深吸一口气,推门。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郑董的怒火聚在眉峰以及他沙哑的声音,“徐总说他忙忘了,一直没帮你安排对接,你怎么解释?”
他讲的和岑商的预测竟相去无二,原来还想装傻的岑商倒坦然了。
她没反驳,没给自己找借口,也没有画蛇添足说会不会是东林自己和稳世联系的。
“我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去找徐总,让他帮你对接?啊?我说过没有?你是怎么做的?你自己去找徐知春?我能不知道你找不到东山街道的人?我还让你去找徐总?”
郑董每一句话都带着问号,字字句句砸进岑商耳朵里。
她目不转睛望着郑董,不想逃避。
“你脑子一直是聪明的,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情?”一缕头发从稀疏的头顶滑落额前,郑董骤然老了五六岁似的,难掩气颓,“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去找徐总,让徐总做对接?”
岑商心有不忍,一开始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减弱,她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理解:“徐总跨组织单位协调更有经验,他可以让这件事的效应最大化。”
郑董气笑了,“你明明知道啊!岑商。你知道的啊。”
岑商没出声。
她最近才摸到了一个规则,在系统内工作办事,即便很简单只需要双方商定的事情,也一定要转上好几道,拉来第三方第四方甚至毫不相关的第若干方参与——这叫团结一切力量,大家都有文章表功。
郑董让她过徐总的明路,的确因为徐总更清楚东山街道和东林聚商的人员结构,既然要卖人情,自然要让人领情。
而不是像她一样“愣头青”,直接送货上门,还当自己多潇洒。
因为这样一来,这件事的性质彻底变了。
做法、原则、情感都没错,但是立场错了。
岑商只觉耳边响起一道尖锐的鸣笛。
她在刺耳的鸣笛声中虚弱地为自己辩解:“我找了。我一共找了他三次、五次?您当时吩咐我找徐总,我马上就去找他了。隔一天我又去找他了。微信上我问过他,也去过他办公室。”
“那家企业有那么急吗?我跟你说过的啊,我们是政府平台,我们不是给哪家企业打工的。你一定那么急吗?”
岑商不说话。
换在年轻气盛的阶段,或许她会争个是非对错,大不了“劳资不干了”。可现在不一样,种种的考验和刁难都是打磨,她知道自己正逐渐圆润。
“你就不能服个软,多去找徐总沟通,跟徐总走近一点?”郑董换了苦口婆心的语气,“如果我不在启辰,不在科创集团,谁支持你?你还年轻、心气高,我懂,我能理解你。可你要搞清楚你的弱点是什么,你真不懂人际关系。”
岑商确实不懂。
但她没觉得自己心气高。
本来一件动动手指就能白得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她低声下气去求着徐韬收下?
更别提徐韬还故意坑了她一把。
岑商至今仍对郑董那天全员会议上毫不收敛的磅礴怒气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