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裴出岫在沐春堂看诊时颇心神恍惚。
替一位年轻女郎号了许久的脉,她的脉象沉稳有力不似有异。那女郎面色也是局促,踌躇许久才同她说来看诊的其实是她身旁怀有身孕的夫郎。
如此几番,就连药童阿福都看出端倪,“裴姐姐若是身子不适,今日还是早些歇馆吧。”
“无妨。”她定了定心神,又接着唤下一个号牌的病患。
阿福似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同心符递与她,“这是阿爹去月老庙求来的,说是可灵验了。”
她年纪尚小,不明白为何裴姐姐娶了夫郎,却又要同夫郎分离。
那几日她病得难受,兴许心里还在牵挂着夫郎。
裴出岫收下同心符,揉了揉她的脑袋,“定然是灵验的。”
她又出声唤下一个号牌的病患,那是一个浑身罩在厚氅里的男人,身后跟着两名侍仆,脚步很轻,应是有些武艺在身上的。
裴出岫收回目光,淡淡问道,“公子近日有何处不适?”
男人并不言语,似隔着帷帽在静静打量她。过了许久,他缓缓抬手在沉香木脉枕上落下一截白玉无暇的手腕。
裴出岫取了布帛覆在他腕上,脉象是从容和缓。
“公子是为旁人求诊?”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如清泉般悦耳,“素闻沐春堂的裴大夫医术了得,不知您可会治心疾?”
“公子心脉未损。”
裴出岫收回手,以笔蘸墨,在空白药帖上徐徐写下处方,“这是几味舒心养神的药材。”
男人接过药方,眸光微动,又按捺住心绪,轻声开口道,“多谢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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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立冬,天色暗得早。沐春堂阖馆以后,裴出岫便早早令阿福回家去吃冬饺子。
经过巷子口的酒肆,炉子上温着桂花冬酿,清浅甜香勾得人心猿意马。
裴出岫问店家要了碗酒,坐在巷子口的铺面里,静静看着街巷上家家户户滚着炊烟。
每逢立冬时节,王府上下也有赏赐。各式样子精巧的饺子盛在金玉瓷碗里,待到端上桌时却已尽数散了热气。
后来跟着师傅南南北北地游历,她头一回吃上热气腾腾的饺子,虽然形状古怪不一而足,味道却鲜美得令她始终难忘。
“吃饺子配上江南的香醋为上等,诚然此处没有香醋,不过有师傅亲手酿的金桂酒。”
碗里这酒尝起来似比师傅酿的有更浓郁的桂花香,可是到底少了几分甘辛绵长的余味。
师傅好饮酒,每回非要喝个尽兴,裴出岫却向来不喜醉酒。
许是因为,酒能令人忘忧,却无法真正解忧。
她在府里醉过一次,以为能睡得比平常安稳些,结果魇得心胆俱颤却怎么也挣醒不过来。
那之后,她便不喜吃醉。偶尔同师傅小酌,醉至微醺,也不过是为了应个景。
师傅如今不在,这酒喝得意味越发萧索。裴出岫剩了小半碗,放下酒钱,拢了衣氅独自往宋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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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宋宅,依旧是芳草到垂花门外来迎她。
她递过去一匣子糕点,是伤愈的病患今日拿来沐春堂的谢礼。糕点是城南拢月斋的,她不喜甜食,拿布帕装了一兜给阿福,余下的便叫芳草他们拿去分食了。
芳草性子活泼,接过糕点眉开眼笑地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