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今日召了几位内臣至长明殿议事,何青云遂伴着裴出岫步下白玉石阶。
“犹记得那一年初见小王爷时,青云才至长明殿侍候不多时,转眼间已近十年之久。”
裴出岫忆起当日光景,也不由得扬起嘴角,“何大人如今已是长明殿的统管领侍。”
“说来还是小王爷宽宏,陛下吩咐在绛雪轩设宴,青云却误将小王爷引去了琼花苑。”
裴出岫记得这桩往事,彼时琼花苑在赐新科进士闻喜之宴,她不明所以被猝然拉进席间还奏了一曲《逍遥游》。
“皆是喜宴,又有何妨。”她轻笑着宽慰,“何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正说笑着,何青云瞧见长明殿外候着的宫侍,眸色微微一变。
裴出岫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是凤后身边侍候的毓秀公子。
见到何青云,毓秀行过礼,对裴出岫和气道,“凤后今日凤体微恙,闻得裴大夫今早入宫,不知可否请动裴大夫至凤祥宫诊治。”
裴出岫还未应声,何青云先出声问道,“凤祥宫向来是请御医院的薛院使亲自照看的。”
毓秀颔首,“只是小恙,惊动薛院使,免不得六宫又要来探问。”
裴出岫抿了唇,对何大人轻轻点了下头,何青云又与毓秀低声道,“既如此青云与裴大夫一道去凤祥宫请个安,陛下日后若是问起也好有个交代。”
毓秀未拦,只是三人行至凤祥宫门前,钟灵公子瞧着拢起了眉,“长明殿事务繁忙,如何劳得何大人亲自过来。”
话是对着毓秀,暗里却是在斥何青云多管闲事了。
今日裴出岫入宫是一时兴起,却叫凤后的人守在长明殿外截走,摆明了是蓄意针对了。
出了长明殿,纵是何大人再得陛下信重也是奈何不了的。
裴出岫于是回转身,神色淡淡地谢道,“何大人送出岫过来,出岫心里感激,定然尽心为凤后诊治,您且安心回长明殿罢。”
何青云也跟着拱手,“都到凤祥宫门前了,青云若是不入内同凤后问安,实是礼数难全。”
钟灵见她不识趣,却也不能真将人拦在宫门外,冷哼一声先行入内禀告了。
裴出岫不欲将何大人牵扯进来,步子迈得沉沉。入得内殿,凤后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二人按礼数依次上前叩拜问安。
“民女给凤后请安,凤后千岁金安。”
“裴大夫请起吧。”凤后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确然略有些沉闷,“何大人见了安了,便先退下吧。陛下若是问起,就道本宫只是有些气闷不畅罢了。”
何青云拗不过凤后,只能低声告退。
裴出岫得钟灵传唤,绕到屏风后面见凤后,“凤后凤体不适,请容民女先行号脉。”
凤后点了头,钟灵便奉上脉枕、云绸绢帛。
裴出岫跪在下首,垂眸凝神诊脉,凤体自然是康健的,可她却不能拂逆凤后的意思。
“气闷不畅,许是因肝郁脾虚而致,民女可为凤后开些疏肝益气的药材,慢慢调养。”
凤后闻言,淡淡瞥了毓秀一眼,后者悄声到内殿外合上宫门。
内殿静谧,裴出岫跪得直挺端方。
“裴大夫的医术,本宫自然没有信不过的。”凤后略仰起身,钟灵撤下了脉枕,奉上茶水。
凤后接过茶水,浅啜了一口,“沐春堂声名在外,内里竟也颇有玄妙。”
裴出岫依旧缄默,她早料到中宫败事定会发落,只不想竟将她生生拘来凤祥宫里拷问。
“沐春堂声名多仰陛下看重,皇恩浩荡,民女铭感难忘。”
凤后生得一双幽邃鹰眸,闻言眸色骤冷,“好一个皇恩浩荡,好一个裴出岫。”
她将头垂得更低,一旁的钟灵上前扳起她下颌,迫使她目视上首。
“凤后问话,岂容你躲闪遁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