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听见痛彻心扉的惨叫声,摇晃着重又摔回草垛里。
似乎有人斜里冲过来,挡在他面?前。
“今日气运不?错,又是一个小公子,主动送上?门来。”
林知秋看不?分明,嘴里被塞了粗糙的布帛,是为防止他自尽。
“林公子莫慌,我会想?法子送你出去?。”
是一个陌生男儿的声音,低沉冷冽,却?不?似有恶意。
他瞪大眼眸,胸口起?伏喘着气,耳边是刀剑相碰划破寒风的声响。
尽管四肢发凉,可他手?腕未被束住,连忙取下口中塞着的布帛,摸索着站起?身来。
天叁虽是儿郎,却?是在嘉南关上?过战场的,手?起?剑落并不?怯懦,待到砍倒三人,武卫营的官兵终于肃了脸色。
“来者何人?竟敢动织造司的供奉?”
天叁不?欲与他们?纠缠,攥住林知秋的胳膊,将人送上?空置的马车。
“放他走。”他的剑往身前一横,刃上?仍淌着血,“尔等或有活路。”
“真当武卫营是吃素的吗?”
密密麻麻的官兵涌上?来,天叁用力刺中马臀,马匹吃痛带动车厢霎时箭矢一般飞驰出去?,冲散了前方围堵的官兵。
没了顾忌,天叁挥动剑刃迎了上?去?。马车辨不?了方向,他须得赶紧从此处脱身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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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车室内跌撞,林知秋上?马车前急慌中攥住了缰绳。
一路颠簸得厉害,天旋地转令人胸中作呕。
身后的男儿并未赶上?来,他救了自己,却?卷进这无妄的灾祸,可眼下他只得先想?法子稳住这猛冲奋进的车马。
有天陆识途引路,裴出岫不?费周折地赶到驿馆,目睹了天叁被围住、车马冲撞的惊险一幕。
马匹累得直喘,她一直悬着的心疼得发紧,在马厩斩断缰绳劫了匹快马,重又去?追那辆岌岌可危的马车。
天陆冲进刀剑阵眼,身后的痛喊声很快便静没下来。
耳边卷过寒风凛冽的呼啸声,她在马上?伏低身子挥动马鞭的同时再一次用力夹紧马腹。
车厢挨得近了,可伸手?仍不?可及。
“知秋!”
呼喊声碎裂在荒野上?的疾风之中。
可是马车内紧紧攥着缰绳的男人却?是倏然浑身一震。
一颗坚硬石子绊住车辋,宽挺车厢朝一侧倾斜,男人柔嫩的掌心被勒出深深的血痕,身子毫无防备就往车壁撞去?。
吃痛的马未曾停蹄,裴出岫凤眸凌风眯起?,狠一咬牙猛地朝马车方向飞身出去?,落处足腕堪堪卡住车辕。
她的剑被天叁从医馆取出交给天陆,纵马离开京城时她便负在背上?,此刻恰好用来劈砍车辕。车辕为两截直木,自是抵不?住玄铁重剑的力道,她使尽全力砍下瞬时齐齐断裂。
马匹拖着残木狂奔离去?,顺着车辋仍旧向前、车厢往侧旁倾倒的势头,裴出岫只来得及回转身抱住男人的身驱,双双滚落在雨后泥泞湿软的草地里。
劫后余生,她却?紧紧抱着怀里的男人,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喃着,“知秋,没事了……”
不?知是在安抚他,还是惊吓过度的自己。
她忘不?了方才在驿馆见到的那一幕,若是她来迟了些……
她会永远失去?他。
裴出岫从前是极少动怒,此刻却?恨不?得冲回去?斩杀了那些欲欺辱他的官兵。
耳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林知秋忘却?了惊惧与疼痛,面?颊贴近她如擂鼓鸣的胸口,他怔怔地落泪,却?紧紧地搂住她的脖颈,仿若是他在这世?间?唯一能攥住的东西。
她身上?独有的药香安抚了他的心绪。他没想?到她会赶来,在他绝望欲死的时刻,他想?起?的人是她,他未见过她的面?容,可是那一刻他深深而无望地眷念着她。
他已落下奴印,若再失去?贞洁,纵使苟活也不?堪与她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