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绵记得上辈子小的时候,每个学期一发新书,他就先把语文课文从头到尾全翻个遍,读得津津有味。
他还以依稀记得初中的几篇课文,好奇这个世界的教科书和上个世界有没有区别,就求着言抱月读给他听了。
少年还未变声,清脆好听的嗓音娓娓道来,范绵望着窗外车水马龙,恍然若失。
听着熟悉的故事,他想:原来和他原本世界的课本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之前一直分得很清楚的两个世界,兀的模糊了起来。
《抱月》这本小说没有什么奇怪的世界观,和他之前所处的时代也差不多。范绵知道,这些城市国家、教科书等等的雷同点,大抵是因为原书没明说,就自动补全套用了作者认知下的社会视角。
但当言抱月用平缓轻柔的声音讲出他耳熟能详的故事时,他还是恍了神。
就好像,这并不是他猝死后来到的“书”,而是自始至终的同一个世界,不存在什么穿书的概念。
范绵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一个个相遇相识又错过的朋友们,突然有些难过。他曾经朝气蓬勃,满怀理想,觉得自己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不幸者的愧怍……”*
读完了一篇,言抱月将目光重新投放到幼崽的身上,却发现对方正垂着眉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捻起小家伙一缕蓬松的发丝:“想什么呢?”
“啊。”范绵被他唤回神智,茫然抬头望过去。
“是不是这些故事听不懂,很无聊?”
不会是这个原因。言抱月想。他很早就意识到,这孩子的智商远超同龄人,连他有时候都会感到惊讶。绵绵是个奇迹般的孩子。
果然,范绵摇了摇头,瘪着嘴巴,脸颊肉鼓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犹犹豫豫说:
“抱月,我前几天看了个奇怪的童话故事。然后就总是在想一个问题。”
他的眼睛透彻而哀伤:“如果你提前得知了自己会,早早死掉的话,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很难过?”
前方的堵塞终于通了,车子缓缓开动。言抱月握着课本的手一松,书就掉到了大腿上。
他给了范绵一个脑瓜嘣,力气要比日常调笑时要大。幼崽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捂着头眼神控诉。
言抱月语气很凶,范绵没见过这样的他:“小脑瓜一天天想什么呢?不会有这种假设的。所以别害怕,也不用为此难过。”
“绵绵有想七想八的功夫,不如多练练自己的绘画技巧吧。”
没来得及为“居然被言抱月凶了”感到震惊,范绵听见再次被吐槽画技,恼羞成怒:“抱月你,你!”
他“你”了半天,然而根本想不出来反驳的句子,气成了一只红色小团子。
“抱月什么都不懂!”他不甘心地嘟囔,转头看外面的风景。
言抱月“嗯嗯对不起”两声,在心里数着数。
果然,五分钟后,心大忘性大的小孩回身扒拉他,满脸兴奋:
“哇,那是桃花欸抱月!看,开得好漂亮!”
他看着范绵脸上未消散的红晕,与桃花相映衬。言抱月仍微微蹙着眉,但还是笑了起来:
“是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