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娘子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繁杂吵闹的场面,她?皱着眉,扭过?头去,解释的声音很?轻,却并非没?有底气。
“气滞血热,发散而出。百草霜止血、清虚。”
一旁的小榕又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补充道:“旁边的丫鬟正好在烧水,锅底灰气是百草凝结成霜,入药止血是最好不过?的。”
听到这儿,沈兰宜其实?已经信了,然而陆思慧关心则乱,仍是将信将疑,“我?怎知你是不是拿话搪塞?若不是我?方才过?来,他还不知要流多少血。”
沈兰宜面露无奈。
她?忽然知道问题在哪了。
这一世,她?提早把贺娘子找来,是想早些治好阿瑞没?错,可这两年贺娘子在外的名?气还没?后来那么大,人也不是陆思慧自己寻来的,平素她?将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恐怕没?那么容易信得过?。
沈兰宜心里懊恼了一阵自己弄巧成拙,只顾着想牵线搭桥同陆思慧套近乎找门路,却想得不够周全?。
她?不无歉意地看向贺娘子,对?方却没?有接收她?目光的意思,眼睛依旧看着陆思慧怀里小小的病人。
贺娘子道:“还有两针,半途而废是忌讳,不利血脉通行。让我?治完今日。”
陆思慧几乎是愤愤然地又瞪了她?一眼,不肯松手?,却到底没?有再?拒绝。
贺娘子也不纠结把人接过?来,她?屈下膝盖,几乎是半跪在春凳前给阿瑞扎针,神情专注,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沈兰宜悄悄往后,伸出手?,摁住还想说什么的小榕。
从二房离开之后,沈兰宜和?贺娘子并肩而行。她?心里是愧疚的,几番酝酿之后,满怀歉意地开口:“实?在对?不住,我?这小侄子久病在身,大嫂对?他格外疼惜,方才多有冒犯,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这样的事?情,贺娘子见过?不少,往往话到这儿就作罢了。
医者身份不高,至多算个中九流,像她?这般只医女疾的女游医更是地位低下,在达官显贵眼中,恐怕和?奴仆也差不多,能说两句软和?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没?成想,沈兰宜却真的停下脚步,向她?欠身一礼,诚恳地道:“日后……我?再?想办法?吧。”
她?虽有意借助先机为自己谋利,可事?已如此,她?也不会再?强要贺娘子去医治谁。
刚刚她?已经听小榕说了,陆思慧情急之下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沈兰宜设身处地地去想,若换了是她?,她?也决计不会再?热脸贴人冷屁股了。
贺娘子没?说话,她?这一以贯之的沉默,叫沈兰宜分不清楚她?是生气了,还是只是懒得回答。
好一会儿,贺娘子才终于开口:“有什么办法??”
沈兰宜没?懂,她?“啊”了一声,仰头看身边的人:“什么什么办法??”
贺娘子平静地道:“继续医治那孩子的办法?。”
沈兰宜着实?吃了一惊。
她?惊讶到顾不上收回目光,就这么有些冒犯地直视着人家的脸,说道:“贺娘子竟还打算继续医治阿瑞?”
“为什么不?”贺娘子垂眸,微微偏过?脸去,和?沈兰宜保持着两步的距离,“那个孩子的病,我?可以治。”
第34章
贺娘子的语气实?在太?理所?应当,以至于沈兰宜对自己的疑惑都开始感到自惭形秽。
有病人可以治好,为什么不去治?
沈兰宜心生敬意,感慨道:“和娘子比起来,我实在是个太不纯粹的人了。”
贺娘子垂着眼帘,似乎在盯着自己漫过鞋面的裙裾,“没有。”
和她说话总要多费些力气,好在旁边有个小传话筒。
小榕解释道:“贺娘子的意思是,夫人过?誉了,她没有。”
沈兰宜刚想反驳,可?忽然又?觉着不对。
眼前这位的纯粹似乎也是有条件的——只?医妇孺。
若说医者仁心,眼中只?有病患的话,好像有一部分人天生被她排弃在外了。
沈兰宜不免生起了一点好奇。
世上之人大都有自己的私心,如?眼前这位贺娘子……她的私心是什么呢?她的过?去,又?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