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还是往南走。”
车舆内,贺娘子端坐在一侧软座上,她只瞥了沈兰宜一眼,便去吩咐驾车的宦官。
这一日间,沈兰宜经受的惊喜与惊吓都实在太多。她眨眨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愣了片刻后,才诧异道:“贺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娘子垂了垂眼,伸手示意她可以坐下,然后道:“我是来找你的。”
她的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药草清香,连马车里都是这种味道,很好闻。
沈兰宜身处其中,擂动的心跳渐渐放缓。
“你怎……怎么会来找我?”
贺娘子道:“鸿胪寺有太后的钉子,见你们三日未曾现身,今日,谭清让又找借口调了一组禁卫出宫。他们文官很避讳这些?,非是急事不?会如此,故而,我出了宫,一路追着禁卫的踪迹来到这儿。”
贺娘子顿了顿,继续道:“我又猜……他的动向,与你有关。”
沈兰宜一愣。
不?知是不?是情势紧张的原因?,贺娘子说话的时?候比往日连贯不?少,没有那种细腔细调、一词一顿的感觉了。
秦太后是故太子的生?母,又与裴疏玉血脉相亲,沈兰宜没有意外太后的立场,也?顾不?得贺娘子身上这点细微的改变与不?对劲,她抛下所有的疑虑,只急急问道:“郡主……你们有没有灵韫郡主的消息?”
贺娘子摇头:“没有消息。但至少也?没有坏消息。”
说话间的功夫,马车停了。
驾车的宦官颤声道:“前?面……前?面有拿着刀的官兵。”
贺娘子垂着眼帘,依旧沉静:“好。你先离开躲一躲。他们是宫里的禁卫,要抓的不?是你,多余对你动手。”
车帘被风扬起的瞬间,沈兰宜看清了情形。她们这驾小小的马车,正被十数个禁卫圈在了道路中央。
被她刺了一刀的谭清让,居然还能站着,他正捂着肋下透血的伤处,就堵在马车正前?方。
沈兰宜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跃出她的嗓子眼儿。
本?能的反应让她下意识握住了一旁贺娘子的小臂,可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后,她猛地松开了。
见沈兰宜一副要下车的架势,贺娘子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喝道:“你要做什么!”
腕子上传来的力气出奇的大,沈兰宜被她抓定在原地走不?脱,只能转过脸去,避开她的目光。
“谭清让带了人,双拳难敌四手。贺娘子,你已?经救过我太多次了,这一次也?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下去,不?叫他们为难你。”
可贺娘子仍旧执拗地抓着她,沈兰宜彻底急了,用另一只手去抠贺娘子攥着她的指头,道:“你松手。”
“没事的,我来之前?,已?经料到了会发生?什么。”
贺娘子伸手抚平了她的动作,而后静静道:“有我在,外面这些?人不?敢动你。”
沈兰宜以为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宽慰,她张了张唇,想再说些?什么,禁卫的脚步声已?经再度响起,将圈缩得更小了。
贺娘子终于?松手,却是在沈兰宜反应之前?站了起来,抖抖衣摆,大步迈出了车舆。
“住手——”
贺娘子迎着数柄已?经出鞘了的剑,拦在了马车前?:“禁卫职责所在,乃是拱卫宫廷。你们不?姓谭,为何要听他指使?”
看见出来的不?是沈兰宜,而是一个宫廷女?医,谭清让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而后玩味道:“真是好义正词严啊。可惜,他们同样不?是你的人。”
“这个女?人刺伤朝廷命官,你袒护她,也?是大罪。”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狠厉:“区区女?流之辈,以为自己救过几个贵人的命,就能差遣得动禁卫了?”
贺娘子神色如常,只有眉梢挂着讥诮:“我有自知之明,女?医当然做不?到这点。”
在沈兰宜多番戏耍之下,谭清让俨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没再开口,只是沉着张脸,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禁卫直接动手。
马车里,沈兰宜怔怔地望着贺娘子单薄的背影,见此情境,刚要冲出去,却见贺娘子扬起右手,举起了一块木制的令牌,生?生?逼退了就要扑来的禁卫。
“退后。”贺娘子沉声道:“你们怕得罪他,难道就不?怕得罪宋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