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口干舌燥,谢苗儿才恍然发觉,她已经自顾自絮叨了有多久。
清脆的声音忽然没了,陆怀海挑眉看她:“累了?”
谢苗儿有些不好意思,她收了收下巴,说:“有点。”
出来的时候,她见陆怀海脸色不太美妙,想拉着他说说话散散心来着,结果倒好,她自己说得兴起,忘了本来是想帮他缓和心情的了。
不过,谢苗儿想,有人在听的时候,倾诉的欲望总是会更强烈一些。这也不能怪她。
陆怀海仍旧看着她。
她像一泓山间的清泉,只消一眼望去,就能看清楚里面有多少跃动的小鱼。
相处有一段时间了,谢苗儿不像才来那会儿那般防备,她并不害怕被陆怀海多看两眼。
只是,今天他的眼神似乎比往日要复杂许多。
她抬起匀称的手,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我脸上有东西吗?”
当然没有,陆怀海收回目光,他站起身,道:“走吧。”
话音刚落,一道亮得晃人的闪电从天边急急闪过——
随即便是轰隆隆的巨响炸开,就像耳边点起了个大炮仗,谢苗儿被骇了一跳,刚要跨过长凳的腿被吓得一哆嗦,差点一头栽到了陆怀海背上。
她勉勉强强站定,一抬头,却见陆怀海的身躯还挡在她跟前。
“下雨了。”他说。
谢苗儿这才发现,堆积在天上那大团大团的云,已经黑得不像样子。
伴随着雷声,豆大的雨点从云团中迫不及待地坠向大地。
他们没有带伞,被堵在了这四角亭里了。
望着骤然降下的这场雨,谢苗儿懊恼道:“都怨我,早些回去就不会被堵在这里了。”
陆怀海当然不会怨她,相反的,他的胸腔中甚至泛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窃喜。
两人并非没有独处过,但那是形势所迫下做的选择——若是小院有第二间房,就没有打地铺的选择了。
可现在的情形,来自她的主动相邀。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且等等。”陆怀海说。
这么大雨,他淋回去是无所谓的,不过她么……陆怀海瞥了她一眼,还是等等吧。
谢苗儿点头,她依旧脸冲外,倚着榆木柱子坐下。才坐下,她想起来件事儿,便道:“小少爷,多谢你的援手。银票已经兑了,余下那四十两等雨停了回去了,我先还予你。”
陆怀海对于这个话头兴致缺缺,他仍负手站着,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凉意初透的夏夜里,雨声叮叮咚咚地回荡在耳边。
弥漫的雨幕接连不断,隔绝了檐外的一切人声,小小的一方四角亭,短暂地成为了一片世外桃源。
除了雨声以外,安静得要命。
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她和他两人。
谢苗儿方才已经把话都快说完了,应和着沉默的氛围,她没有再开口,而是悄悄望着背对她的陆怀海,心想,他在想什么呢?
却不妨被他突然转身,将她的眼神逮了个正着。
陆怀海什么也没说,隔着亭柱坐在了她身边。谢苗儿一激灵,挺直了背,不敢倚在柱子上了。
亭中了无人声,谢苗儿莫名地有些慌,她伸长脖子,偷偷往柱子那边望。
她谨慎地开口试探:“在见了宝珠妹妹之后,你……好像就不太开心。”
陆怀海没有在她面前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是以被她察觉,他并不意外。
谢苗儿还在组织语言:“也不是不开心吧,就是、就是有些奇怪……”
她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词来描述:“有些局促不安。”
是的,在自己的亲妹妹面前,他很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