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藏,没有人注意到影壁后她微茫的身影,小厮已经飞快地从她身边跑过,边跑边朝内院喊:“三爷,夫人,小少爷他回来了!”
回来了。
她来到这个朝代的所有意义,就要擦身从她的身前经过。
谢苗儿低着头,毫无意识地将手中的伞柄抓得死紧,紧到指节都已泛白。
那片浸过了风雨的袍角,停在了她的伞前。
“很晚了,回去吧。”陆怀海说。
伞面遮挡了谢苗儿的视线,她的心怦怦乱跳,正欲把伞举高些好看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俯下身,钻进了她的伞中。
陆怀海的眼睛很亮,发间沾着许多要化不化的雪粒子,裹挟着寒气一起钻了进来。
谢苗儿被唬了一跳,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猝然逼近,手心中紧握的伞柄已经被他抽走了。
陆怀海说:“我来。”
谢苗儿直起脖子,仰面看他。
他说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看她,寒星般的眼瞳始终定格在脚下的路上。
谢苗儿有些委屈,她吸吸鼻子,垂下了脑袋说:“你总算回来了。”
撑伞的人脚步一滞,刻意忽略了她话语中若有似无的埋怨,轻轻“嗯”了一声。
谢苗儿走在他的身侧寸余左右的地方,几乎感受不到他身上有温热的气息,只觉他浑身上下就像一块化不开的寒冰,还是刚从冰窖里凿出来的那种。
她问他:“你不冷吗?”
当然冷,下这种要化不化的雪的时候最冷了,稍微有点风,就和刀子在身上刮一样。
遑论陆怀海归心似箭,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连等到下一个天亮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赶在了宵禁前回来。
然而他只轻描淡写道:“冷,所以先送你回去。”
谢苗儿这才发觉这条路是回小院的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怀海的用词,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她本来想问,那你不回去吗?
可很快,她便想起来,那小院本就不是他的住处,谈何回去?先前他同她暂住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同家中较劲。
不知为何,谢苗儿觉得,如今的他应该再做不出来和父亲吵嚷,既而躲进她院中这种事情了。
他成熟了很多。
何况,他已经用他的能力证明了自己,再往后,陆家、他的父亲,也不会再阻他。
陆怀海不知她心中想了许多,他默了默,说:“我还有事要做。”
谢苗儿很快便收拾好了细微的心情,她说:“好。”
既而她又道:“顺路走到这里就好了,我自己先回去吧,你先去和爹娘报平安吧!伞你拿着,我回去很近的!”
说着,谢苗儿就要往伞外跑。
陆怀海正色,直接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拽回了伞底。
谢苗儿试图挣扎,然而他的胳膊就像铁做的一样,扣在她的肩头,她跑不掉。
感受到她的挣扎,陆怀海稍微松了点劲,但还是把她揽在了自己身边:“跑什么?”
“唔,你不是急着回来要给家中报平安吗?”她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你都冻成这样了,伞借你用用嘛,我直接回去也没事的。”
陆怀海悄悄叹了口气。
她都能猜到他身上冰冷是因为赶着回来喝了冷风,为什么就猜不到他这么做的原因呢?
笨蛋。
陆怀海把伞往她那边再偏了偏,顺便正大光明地瞥了一眼缩在他臂弯里的小脑袋。
算了,至少给了他一个搂住她的理由。
谢苗儿起初还觉得被他揽住的感觉很别扭,可反正也挣不开,他大氅上的气息又很好闻,干脆就任他去了。
风雪中,那小小的一方院子,如世外桃源般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