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好后,谢苗儿拿着瓷器勺儿舀粥喝,瓷勺碰碗的声音不甚动听,弄得她越发心烦意乱起来。
她心里想的全是昨日和他头碰头一起吃东西的场景。
唉……谢苗儿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最后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劝自己振作起来。
过了午后,消息灵通的月窗神秘兮兮地来找谢苗儿。
“姨娘,你猜,昨日诬陷陆小少爷的那个张夫人,下场如何?”
“如何?”谢苗儿接过她的话茬。
月窗为人活络嘴又甜,满陆家的仆妇都叫她混熟了,她道:“虽然三爷不在家,但咱三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平日那是没被惹到头上,这回啊,她直接网罗了那张端的罪证,让若干苦主直接拍到公堂上了!”
“再加上那钱千户,就那张夫人的亲哥,其实也苦于这个妹妹很久了,虽然他们血脉相连,但是平日了这个妹妹因为溺爱独子惹出来的祸端太多,之前张端活着也便罢了,结果人死了,张夫人还要继续作妖,钱千户得知,一怒之下,递信给知县大人,说只求留他这个妹子一条命,除了砍头流放,其他的该打板子打板子,该上夹棍上夹棍,让她吃吃苦头才好。”
谢苗儿心里一惊:“然后呢?”
月窗讲得绘声绘色,给她摆张桌只怕都能去茶楼当堂客:“然后,张夫人就被打了三十大板呢!这还是看在钱千户的份上,否则有她好受。”
“陈知县又顺势给苦主们伸了冤,张夫人啊,受了伤被抬回去,回头还得给她横死的儿子了结冤孽,一桩桩赔过去呢!”
这也是她纵容儿子作恶的报应了,谢苗儿心下略略有些快慰,又问月窗:“那案中其余人等,知府是如何处置的?”
“那做媒的吴婆子悬崖勒马,当堂作证,陈知县免了她的刑罚,只作劝诫;杜家人……那杜大郎同张夫人勾结,被判了流刑,至于杜氏……”
月窗觑了一眼谢苗儿的神色,才敢继续往下说:“陈知县念她受人胁迫,打了她十个板子,判她去服苦役三年。”
谢苗儿“哦”了一声。
这个结局并不出人意料,杜氏不比张夫人,有出息的亲哥在上面担着。
不过,无论是受人胁迫还是怎样,事情她已经做下,谢苗儿不会为她惋惜。
可怜的只有三岁的谢莹儿,“她”的异母妹妹。她才失去了亲爹不久,亲娘又因为服苦役远走。
世事难料啊。
谢苗儿把满腹心神都转移到旁的事情上去,尽量让自己忽略那个已经悄悄离开的身影。
——
起初两日,陆怀海的消失并没有引起陆家人的注意。
毕竟他一直是个混不吝的,早几年他个头还没窜起来的时候,他就敢和他爹叫板,不着家这种事情实在是是家常便饭。
可又过去了几日,苏氏发觉自己的好儿子一直没回过府,心里疑窦横生,遣了轻竹去看西面那小院的情形。
回来后,轻竹道:“三夫人,奴婢问过了,从府衙回来那一晚后,小少爷就再没有去看过谢姨娘了。”
这就奇怪了,苏氏眉头皱起。
自打那谢氏来,他们两人见过面,陆怀海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几乎日日都去,苏氏就差以为谢氏给他下迷魂药了!
这下他怎么舍得抛开她了?
苏氏本能地觉得不对,道:“轻竹,去把谢姨娘叫来。”
轻竹应声。
下晌的功夫,谢苗儿本就在东苑的厢房里陪陆宝珠,见轻竹来唤她,谢苗儿对陆宝珠道:“宝珠妹妹,我先走啦?”
陆宝珠痴儿心性,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姐姐今日怎么要走得这么早,她瘪瘪嘴,抓住谢苗儿的袖子,就要哭出来了。
“不……不要!”
谢苗儿无奈地朝轻竹笑笑,朝陆宝珠道:“宝珠,阿姊的袖子都要被你扯坏了。”
直到谢苗儿同她说,明日再来陪她,陆宝珠才终于松了手,咧开嘴朝她笑。
“这个时候你倒是能听懂了,”谢苗儿哭笑不得,她起身,掸了掸裙摆上沾染的草叶。
轻竹在一旁瞧了一会儿她们的相处,倒是明白了为什么痴痴傻傻、甚至时常发疯的陆宝珠,唯独喜欢和谢氏一起玩。
所有人,哪怕是陆宝珠的亲娘苏氏,在对待这个小傻子的时候,都难免会有一种看轻她的感觉。
因为她傻,所以很多东西不需要同她解释。
但这个谢姨娘对陆宝珠,却是全然平等的姿态,她会和她蹲得一样高,去观察花坛里的蚂蚁,也会和她一起丢羊拐,数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