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近在咫尺,谢苗儿是一点也静不下心来了。
晓色西沉,天光日暮,她在院中焦虑地踱着步,冷不丁,一颗石子儿从天而降,精准打在她鞋尖前一点。
谢苗儿抬头,正巧看见陆怀海施施然从墙头跳下。
晚风拂过,衣袂飘飘,莫名给他添了些随性不羁的意味。
“本想看看你几时发现我,”陆怀海微微侧身,信手掸掉衣角上沾染的尘灰,“怕等到半夜,还是算了。”
谢苗儿一阵恍惚,回想起一些陈年旧事,直到他开口说话,才想起眼下是何年何月。
想到自己方才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打转的样子都被他瞧去了,谢苗儿赧然,埋怨道:“这有门不走的习惯,怎么还在?”
陆怀海轻笑道:“不早了,还不去歇息?”
谢苗儿老老实实回答:“我有些怕。”
“怕什么?”他不经意问道:“怕我会吃了你?”
谢苗儿诚恳发问:“你不会吗?”
陆怀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这句话和他的理解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未果。
难得见他的表情如此困惑,谢苗儿吃吃地笑了,她说:“好啦,我这就回去休息,明儿还要早早地起来净面梳妆呢,你也回去吧。”
陆怀海应声,重重地抱她一抱,便走了。
他行色匆匆地来,似乎只是为了一个安定的拥抱。
谢苗儿没有揭穿他的心事,然而两人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为即将到来的人生大事而焦虑的,又何止她一个?
——
初六那日,晨光熹微,没有云彩的天空通明澄澈,是个十足的好天。
一身绯色官服的陆怀海站定在镜前,抬手调整着头上的玉冠。
确认了自己从头到脚都无可挑剔之后,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出去。
院中,仆役们脸上都带着笑,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苏氏更是早早起来了,见陆怀海出来,她好生打量了他几眼,才满意道:“不错,新郎官新郎官,还得是官服才穿得出气派。”
说完,她又叮嘱道:“一会儿你催妆时可不能着急,姑娘家总要矜持些的……对了,还没到吉时,往哪去呢?”
陆怀海道:“时候还早,我去查探有无错漏之处。”
苏氏哭笑不得:“你当是打仗呢。放心,有母亲把持,出不了错。”
安排了儿子两句,她便走开继续忙去了。
天色尚早,陆怀海看着院中随处可见的双喜和红绸,微微一怔。
今日,便是与她成亲的吉日?
美梦照进现实,杀伐果断的陆将军一时竟有些茫然。
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有人轻声唤他:“哥哥。”
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陆宝珠从树后缓缓走向他。
再往前几年,她的神智便已经彻底清醒,找了厉害的大夫来看,说是她脑中的淤血差不多都散开了。
耽误了许多年,纵然陆宝珠恢复过来,她也并没有与年岁相匹的阅历,难嫁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苏氏也不舍得她,干脆就一直这么过着。
兄妹的感情早就停在了变故横生的当年,陆怀海不善言辞,面对几乎是陌生人的亲妹妹,也很难说主动去找她诉衷肠修补关系。
是以,他回来这段时间,兄妹俩很少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