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疯狂的凌晨。
五点二十分,太阳已经跃上了海平线,而海面上却还残留着它褪去的一层层外壳,互相交叠着,化成一束金色丝带。
坐在海岸边,万里名一边喝酒,一边指挥影山飞雄拆棒冰的包装袋:“居然是papico,一人一半。”
两人各自握住棒冰的一侧,轻轻掰开。
“既然你不喝酒的话……”万里名捏着棒冰,拉开拉环,碰了一下影山飞雄手上那半个,“干杯!”
“啊、噢,干杯。”
万里名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分手半年后,她居然会和影山飞雄再一起来海边吹风看日出。
这种事放在以前、不,哪怕是在一天前,有人说她会和影山这样相处,她都只会嗤笑一声,甩给对方一句“神经病”。
但这就是发生了,并且发生得毫无征兆。
前一天,她还在每天为学业和赚钱而蹦波,第二天,她就柱上拐,过上了一个短暂的养老生活。
万里名一口棒冰一口酒,坐在影山飞雄旁边,不仅没觉得尴尬或者烦躁,甚至想踩着这金色的海面跳舞。
当然以她的水平,说是猴子乱蹦也行。
不过万里名不在乎。猴子乱蹦有什么关系,假如影山飞雄不介意,她还想大喊两声,骂骂这生活,再唱几句兰波的诗。
不对,影山介意什么,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就算他真的介意,觉得她是喝醉酒疯了,她会在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才不在乎。
万里名甩甩空了的酒瓶,又开了下一瓶。
影山飞雄完全不知道身边的人居然在想着如何跳海。
他的记忆也回到了很久以前,某一个傍晚,万里名的父亲石川润来找过母女俩,趾高气扬地甩给她一张卡,让万里名高中毕业后跟着他走,去学医。
是的,他放弃了学法学商,又想让唯一的孩子去学医。
那天晚上,万里名向美羽姐要了酒,一个人跑去海边喝。
出于担心,影山飞雄当然陪着。
她从天黑喝到天亮,在海边大喊大叫,一会儿扑腾着要跳海,一会儿又抱着他骂笨蛋。
她骂他的期末成绩简直没眼看,又叫他一定要打爆宫侑的狗头,做全国第一的二传手。
最后,万里名精疲力尽,趴在他怀里嘟囔着要考上好的大学,赚很多很多钱,过上真正自由的生活。
第二天影山飞雄才知道,原来那天傍晚万里名提着椅子,把石川润和他的卡赶出了家门。
现在是凌晨六点钟。
万里名还在看日出,但影山飞雄没有。
他一直在看万里名,看她的脸在太阳的照射下,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釉。
她脸已经红了,但是很安静——在不知不觉中,原来万里名的酒量已经这么好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喝这么多酒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分手的念头。
这些影山飞雄都不知道。
半晌,他终于开口,却不是问分手的原因,而是问:“万里名,现在就是你说的,自由的生活吗?”
“嗯?”万里名回头,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到处都是,“不是。”
风这么大,影山飞雄却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是哦。”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我现在一点也不自由。”
“但是……我正在通往自由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