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事的,谢谢关心。”
随意用纱布处理一下伤口后,段卿扔掉废布,笑盈盈说。
说话间,大片大片的喊号声从卡座上传来,嬉笑声起,这里愈发忙碌和热闹了。
直到一小时后,大学城里的嘉年华活动逐步进入尾声,茶酒吧里的人流也慢慢减少了,等活动彻底结束,脚步声离去,客人散了,只剩下满桌的杯子和垃圾没有收拾。
段卿数着比想象中还丰厚点的工钱,看着重新恢复清冷的巷子,店外树影茂盛,树上的蝉嘶哑叫着。
终于结束了。他想。
只是大脑在一系列工作下,好像变得更加昏沉了,滴滴答答的水落下,店里的水龙头被打开。
段卿捧起一手冰冷的水,随意的抹了下。
“滴答。”
“滴答。”
滴滴点点的水珠连成细线,从他脸上落下,聚成片后,倒映出段卿布满水汽的脸。
眉毛微弯,眼似含笑,潮湿的黑发旁,轻轻勾起的嘴唇十分柔软。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笑容。
段卿已经不记得自己不会笑时的样子了,毕竟他上幼儿园就学着用笑让家里氛围好一点,小学哭着笑求医生给自己看骨折,等上中学,他已习惯以笑示人,你若微笑天便是晴。
越是笑着笑容技巧就越发熟练,真实情绪慢慢变得微不足道而迟缓,好像小丑戴久了的面具,在众人面前闪着好看的光。
光晕中,段卿坐到店里的沙发上,闭上眼睛。
段卿闭眼时很少睡着,他大多时候只是在闭目养神,可这次他睡着了。
甚至久违的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好多好多年前他钓鱼时的场景,乡野的网很大,水很清。大风刮过,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扑通了一下,激起一池的清水。小段卿拉起他的网。
左边是鱼,右边也是鱼,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段卿用力一拉,感觉整个网又轻又重的。
少顷,网被拉开了,小段卿眨了一下眼睛,看到一张漂亮却苍白的脸。
那是个一身泥泞的同龄人,精致的雪色刺绣服,乌黑的发,落在在那张水中的网里,眉眼安静的垂下。
是童话里睡美人的样子。
时隔太久,段卿早就记不清睡美人的脸。
他只记得那是万物生长的日子,春风拂水,他总抓着对方的凉凉发丝,碰着对方的手,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中,玩儿他刚用稻草编的小猫。
男孩的小猫其实编的不太好,总是会缺一条腿。
但小段卿玩的很开心。
那份开心,包括男孩,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段卿心口却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个人很近很近前就见过。
确实是距离很近。
巷子里,谢瑾舟装好新买的编织团和颜料,在路过那家留下不轻印象的茶酒吧时,略略一侧的,往店里轻轻看了一眼。
然后所有的风声停止了,段卿在半梦半醒中走了过来,眼前朦朦胧胧的场景。
他伸出手,梦里的场景一样,碰到对方的手,把脸贴到对方的颈脖旁,你和现实的风都是暖的,颜色是温柔的绚烂,段卿的呼吸是温热的,眼睫轻颤,动作慵懒而柔软,碰着谢瑾舟因为拆开的毛绒团时,像只感受熟悉气息的猫一样蜷缩着,漂亮的眼睛是真实的弯。
透过弯曲的睫毛,他好像看到谢瑾舟僵硬的背。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他无视了那份僵硬,暖暖的风声里,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梦一样说:
“你之前给我编的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