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白沉默片刻,应了一声:“好。”
“我?等不到她?了。”长生喟叹,“你若见?到她?,替我?问声好。”
“……好。”
翌日,长生果然咽了气。
沈既白安顿好他的后事,坐在葡萄架下的马凳上出神了一整夜。
天色熹微之时,一袭白衣现?身,看见?他时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傻了?”
“傲因。”沈既白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倦,“这世间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也不在了。”
闻言,傲因沉默了。
他将酒坛搁在藤桌上,撩袍坐在沈既白对面,“其实你比我?幸运。”
沈既白敛眸,没说话。
“你知道过去多少年了吗?”
“四百六十七年。”
傲因笑了一声,“头几百年,我?也是数着日子过来的,后来便不记了。”
沈既白没再说什?么,只沉默地喝着酒。
几百年的时光,他不再是三杯倒,傲因也没再耍过酒疯。
两个人将存储的酒全?部喝光,一前一后倒在了藤桌上。
等沈既白再醒过来时,傲因已?经不在了。
他收拾好一地狼藉,下山去采买。
这一下山,才发现?人间已?经改朝换代,尽欢楼也没落了,如今炒菜盛行,连路边的小摊都会炒点家常菜揽客。
沈既白路过一间食肆,听见?跑堂的在吆喝,“茭白,新鲜的茭白,炒鸡蛋炖猪肉都香得狠嘞!”
他脚步一顿,道:“一碗茭白鸡蛋盖浇饭。”
“盖浇饭?”跑堂的问,“什?么是盖浇饭?”
沈既白改口:“一盘茭白鸡蛋,一碗米饭。”
“好嘞!您里面请!”
他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不出片刻,跑堂的便将饭菜上好,还拎了壶茶水过来。
沈既白垂眼看着白嫩黄蕊的茭白鸡蛋,眼眶骤然一酸,用力眨了眨眼睛。
他抬筷尝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咀嚼,便落下一滴泪。然后,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再动。
小店里的人来来往往,注意到他的人不多,可凡是注意到的都露出了讶异的目光,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对着一盘茭白鸡蛋潸然泪下。
月盈秋满,风动空山。
她?的离去,是蔓延千年的潮湿。
他被困在这阴麓潮湿里,在每一个水波不惊的日子里,看到一切与她?有?关的事物时都如置身于狂风暴雨海啸山崩之中,不能自己。
山前山后各有?哀愁,人来人往烦闷杂忧,有?风无风都不自由?。
自那以?后,他未再下山,也没再计算过时间。
有?一天,傲因来时破天荒的没带酒。
“我?等到她?了。”他的语气并不欢快,“但她?不记得我?了。”
沈既白沉吟几许,道:“回来了就好。”
“人不会反复踏入同一条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