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台,白袍黑衣两人对坐,畅饮。
寒风飒飒,不时卷来几片枯叶。黑衣人手捻枯叶,指间微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枯叶瞬间碾化为灰,随风而去。
“听说殿下寒毒没了,好不容易等到这冬日围猎结束,魏初赶不及拎了两壶清露酒,前来给殿下庆祝一番。”黑衣人举起手中酒壶,朝沈铎寒敬酒。
他脸上肤色黢黑,颧骨高,眉目炯炯,整个人格外有精气神。稳稳坐在风月台竹椅上,姿态闲适放松,显然武功高强。
沈铎寒同举起酒壶,痛饮一口,颇为畅意喟叹道:“寒性如此强,酒劲如此烈,几年未饮,滋味果真还同记忆中那般。魏初,这清露属实好酒!”
“哈哈哈哈哈!好酒才能配得上肃亲王殿下!”虽说着这话,魏初面上却无半点阿谀奉承之意,言语间,尽显江湖豪爽。
“难得见殿下如此恣意痛快,可是围猎日有喜事发生?”他又问。
沈铎寒放下酒壶,“嗯”了一声,手指轻点桌面:“裴哲死了。”
“裴哲?皇帝身边那个第一侍卫裴哲?”魏初亦放下手中酒,神情惊叹,“他可是宫内为数不多的高手,竟然就这么死了?!”
这般反应,并非质疑,而是过于惊讶。他略微凑近些,满脸写着好奇,“他怎么死的?”
“被我的暗卫所杀。”沈铎寒回。
“你的暗卫?”魏初更加震惊,登地从竹椅弹跃起身,单脚点椅背顶端,四处张望,“在哪儿?这样的高手,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因为他被我遣走了,不在此处。”
“…………”
重新落座,魏初讪讪道:“七殿下身旁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强悍的暗卫,我竟不知道。”
沈铎寒勾起唇角睨他:“你知。你不仅知,你还见过。”
见他一脸拧眉沉思,沈铎寒也不卖关子:“就是你刚刚进来时,同我说话的那少年。”
魏初再次震撼,“那个相貌格外俊朗、眉目清秀的翩翩少年郎?我还以为是你新养的小倌!”
闻言,沈铎寒凝了下眉:“魏初,本王何时养过小倌?”
“先前有次来的时候也见过,叫什么庚来着,后来被你送给皇帝的那个?”魏初回忆着。
“连庚。”
“啊对对对,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次这个模样更俊呢!说不定皇帝会更加喜欢!”
这话一出,沈铎寒只听听,不回话了,表情淡淡地喝酒。
魏初虽是江湖人士,却也反应迅速。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忙扯开话题,“话说,你那暗卫是如何杀了裴哲的?”
“我没让他杀裴哲。”沈铎寒半拎着酒壶,眼帘微垂,不知看向何处。
他显然话说了一半,没说完。魏初也不急着追问,半晌,才听沈铎寒又道,“但我知道他去的那条路上定会遇到裴哲,所以我让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这下魏初听不明白了:“又没让他杀人家,却又会遇上。难道姓裴的专门在那条路上蹲人,只要被蹲到就死路一条,你那暗卫不得已而杀之?”这么一捋,思路通了,他不由啧啧两声,感慨道,“执行什么高危险任务啊?一不小心命不就给赔了嘛,这么俊的娃子!”
却见沈铎寒久久不回话。
清露酒度数高,两人都喝了不少,魏初已然有些头发晕,以为沈七爷许久不喝,此刻已经喝醉了正低着头睡呢。
刚想把人喊醒,就听对方语气低沉地说:“那个任务,只是个幌子。皇兄的云翎军团在冬日围猎前转移,这消息我事先就收到了,只是为了……”
“只是为了什么?”魏初问。
沈铎寒抬起眼眸,黑瞳深邃,满目清朗。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两句话。
——只是为了铲除裴哲,再趁机废掉一颗无用的弃子。
——只是为了让他那依旧心存良善的暗卫,能心安理得地按照他的思路引导,一步步完成真正的任务。
见沈七爷不再多说,魏初知道这件事多问也无果,兀自思忖道:“那你就不担心他被裴哲杀了?”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东西,让他心存一线希望。”沈铎寒说。
“什么东西?”魏初不解,“都这样了,一个注定跑空的任务,和一个注定要碰上的夺命人物,还怎么心存希望?”
沈铎寒仰头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酒壶反扣在台面上,轻抿唇角,淡声道:“我给了他一个兔子玉佩,告诉他如果遇到云翎军团的人,就拿出玉佩,说是林慕远的亲信,这样对方就会放他走。”
“噗——”正在喝酒的魏初直接侧过脸喷出一口酒来,“兔子玉佩?林大将军信物?这他也能信?”
“他信,我说什么他都信。所以他会握紧那枚玉佩,把它当做最后一道救命符。”沈铎寒似是喝得不过瘾,又从魏初手里抢过酒壶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