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乙心知,越是平静,便越是反常。
暗夜之中,策马疾行。不知过了多久,他勒马停下,翻身下马。
借着皎洁的月色,能看出这里是一处空旷栈道。周围十分安静,仅能听闻些许蝉鸣蛙声。
但这静谧之中,又似乎有些异常。趴到地面上,萧乙将耳朵贴地听着。
远处的马蹄声如鼓点般,在地表发出震颤,一阵接一阵传入耳中。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便停了下来,并未继续前行。倒像是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来着何意,似乎不言而喻。
萧乙深吸口气,起身上马,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全力驶去。内力已经全部恢复,待感受到不远处来人的气息时,他停了下来,取出火折子点亮。
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一袭黑衣。那人的马立在原地不动,人也不动,一人一马似是融入黑暗中,不细看甚至察觉不出这里有人。
是无湮阁的绝顶高手,武功不在他之下,萧乙能感受得到。“谁派你来的。”他问。
风拂过两侧树林,发出沙沙声响。
“你知道的。”那人的声音混入风声中。
“他没死?”
“他让我带你回去。”
火折子逐渐烧尽,最后一丝火光消失前,萧乙开口:“带我回去,不怕我再动手杀他?”
那人沉默了片刻,回道:“你大可以试试。”
他的话语不卑不亢,不似无湮阁出来的普通暗卫。萧乙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便知自己几乎没有可能从此人手中逃走。
既是如此,也不必多费周折。更何况,沈铎寒还未死。
“走吧。”萧乙驾马向前,朝着北郡城驶去。那人也随即拉马,跟了上去。
*
深夜,乾安殿。
床榻上的男子双眸紧闭,眉心紧锁,俊美的面庞苍白无比,似是正在梦魇之中,冷汗涔涔。
床榻一旁,两名太医严阵以待,神情严峻。不多会儿,一佩刀男子踏入殿中,看着床榻上的男子,低声问道:“章太医,陛下情况如何了?”
“回萧统领,陛下处境万分凶险。匕首直接插入心脏,虽说及时封锁住几处大穴,还有丹药保命,但袭击者用了内心,几近震裂心脉。好在陛下功底深厚,尚有一丝希望。就看今晚能不能熬得过去了。”章江回道。
“陛下昏迷一天一夜,刺客还未寻到吗?”另一名不知情的太医小声询问萧策,“萧统领,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萧策沉默不语,只静静看着床榻上的人,而后才沉沉开口:“陛下昏迷前有令,此事不可泄露风声,陆太医就莫要多言了。”
两名太医皆缄了口,大殿之内恢复一片安静。
沈铎寒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梦到了小时候曾经呆过的宫女院。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远到记忆都泛黄了。
母亲每天将他藏在暗无天日的逼仄宫女房内,似乎在防着什么。他虽年幼,却知道不能哭闹,这样会给母亲带来麻烦。
每日最大的期盼便是见到母亲,可他那美貌娇丽的母亲,似乎并不多喜欢他。母亲时常一个人躲起来哭,他跑去安慰母亲,母亲便抱着他一起哭。
每当他犯了错误,母亲都会狠狠教训他,甚至有时会动手揍他。揍完之后,又会抱着小小的他一起痛苦。
那时候的他才那么小,哪里知道母亲爱上了不能爱的人。
直到有一日,母亲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他欣喜极了扑过去,难得这天没有等那么久便见到了母亲。然而母亲却将他摁在床上,拿枕头盖住了他的脸。
“对不起,寒儿,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娘的错。”母亲呜咽着,手中力道却越来越重。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越来越无法呼吸。就在垂死之际,房门从外面被踢开。
有人进来将他抱走了,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可是他很痛苦,他不能没有母亲。他拼命挣扎着,却看到那群人拉着哭泣的母亲,不让她上前。
心脏狠狠一痛,沈铎寒缓缓睁开眼。
“陛下!陛下醒了!”
耳边传来聒噪的人声,沈铎寒不欲多听,再次慢慢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