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后要来的是什么
昔日的恩爱回护与之后的仇恨愤怒都离得这么近,近得我几乎已认错了他们,分?不清如今是?什么情绪占上风,良久之?后天崩地裂,只剩下我,震惊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想上前?,可一抬脚,却觉出袖角却被人轻轻地扯了一扯。
回头一看,我发现是梁挽。
他凝视着?我,一双会说话的眼好像沐浴在了各种情绪的光芒里,可没有一种是仇人将死的窃喜,更多的是?对我的关切。
也许在他的眼里,聂楚容早已经是?个各种意义上的活死人了,如今值得关心的似乎只有我。比如我是?怎么想的,我是?如何反应的,我会?做出什么决定。
可有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有决心杀死聂楚容了么?
杀死一个行将就木、虚弱不堪的人?
我看向了眼前?的聂楚容,他只是?就这荒谬的情景发?出了许多荒唐的笑,然后抬起头看向聂云珂,轻声细语地重复了他的话:“毒病交加?”
这四个字念完了,好像是?读完了一个死刑的宣判书,他便笑得更加厉害,道:“你比谁都知道我当年?在老二老三手里受到?了怎么样的折磨,你应该明白我当初活下来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到?了如今,你还当众质问我做这一切是?为什么?”
聂云珂道:“因为如果再不问,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
“聂家?已势不如前?,你自己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搭上这些人的命?”
聂楚容却冷声道:“几年?前?就有人觉得我油尽灯枯,可我还站在这儿,可见?油尽灯枯也未必就一定会?枯。”
他用着?有些讽刺的语调说完了这句,忽然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云珂,重新接上了他之?前?开启的话题。
“聂家?还有一些活着?的人……无辜的人……我若还在,没有人会?敢动他们,可若我死了,聂家?倒了,你当真以为……这些冠冕堂皇的正道人会?放过他们?你得知道,并非所有正道中人都是?梁挽,而像梁挽这样连我弟弟都能蛊住的‘君子’,我也只见?过他这么一个……”
这倒是?他第一次承认了梁挽的人格魅力,虽然是?间接而无力的,却依旧让我听得两脸发?烫,却又?心情复杂。
因为连我也不得不说,这些看上去有点?歪的话,也并不算毫无道理。
聂云珂也不出声了,也许是?他也对所谓的正道人士没有太大的信心,他认识的也只有梁挽和赵公子罢了。
阿渡发?出一声冷笑,冯璧书皱眉不语,只有梁挽听得这话锋转得不对,立刻上前?一步,挺身而出,平静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坚定的毅色。
“聂楚容,到?了这一步你还要巧舌如簧,鼓动人心?”
“没有人能凭空地出淤泥而不染,也没有因果和仇怨是?平白天降的。”
“你灭人满门的时候,想过那些妇孺老幼的无辜么?你诉说自己如何凄惨的时候,想过别人早已成了刀下鬼,连凄惨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么?”
“到?了如今,你还嫌别人做得不够‘君子’?我只知道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在努力去做‘君子’,但?凡做错了一点?儿都有知耻愧疚之?心,而你……别说君子,你连人子都不配做,你利用自己的亲弟,暗杀自己的堂弟,不惜自己的手下,你更不配为人之?兄,为人之?主!”
他从未疾言厉色,平素也一直温柔娴静,可如今稍微匀了一点?儿锋芒出来,便是?一句句如刀子撂下,一字字如尖刺击首,显得无比刚毅、果断、以及决绝!
这瞬间就把我稍稍升腾起来的一点?点?愧疚疼惜之?心,和云珂脸上的犹豫不决,给一并抹了。
我当即定了定心,冷声道:“不必再说了,动真招吧!”
“真招?”聂楚容冷笑道,“楚凌,你觉得在这儿能动什么真招?你以为我为何会?犯险亲至一个埋了火|药的地方?还不是?因为我死了以后,他们能随时推出一个新的首领?”
我皱了皱眉,他们?他说的到?底是?聂家?人,还是?聂家?背后还有什么保护伞?
须知聂家?这些年?横行霸道惯了,可官府还是?捕头都没办法把他们缉拿归案,最多就只能追捕一些外围边缘的人员,连陈风恬这样的大捕头亦无可奈何,那时我就在想,聂家?背后的保护伞必然是?有一些非同寻常的势力,大到?在官府都有些眼线。
可如今问不出来什么,因为楚容此刻已看向了梁挽,惨然一笑道:“你是?赢得了人心,你抢了我最爱的弟弟,又?捡了我不要的堂弟,你让他们都站在了我的对面,可是?梁挽,人心归人心,势力归势力!我们之?间的对决,终究还是?要在各地分?舵的胜负之?上见?真招。也许我会?死,但?聂家?……未必!”
说到?最后两个“未必”时,他的语调陡然一转。
扶着?他的几个下属忽的伸手一掷,便扔出了几点?儿银光,仿佛是?某种金属质地的火弹!
分?别弹向了房梁、柱子,以及神像的三个角落!
我和梁挽立刻动身,拧足一飞,在千钧一发?的一刻,险之?又?险地飞到?了半空之?中,出剑的抖落了剑,甩袖的甩断了袖,还有云珂的掌心一发?便是?一道气劲儿甩出!
终于三管齐下,削断了即将引燃天崩和地裂的三个银弹,让血淋淋惨呼呼的地上只剩下了一地的银碎铁屑。
可我再看向楚容原本所在的位置。
已是?空无一人,再无踪影。
很显然,跳窗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