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吾什么,说下去!”文昭愤然凝眸,显得有些不耐。
“还说梦里云葳告诉她,若逢阴月的无月之夜,便可去旧宅寻她,再见亲人一面。”
萧妧话音微弱,仿佛自己都不信。
“荒谬至极。”文昭虚虚靠着椅子背,沉声?道:
“既屡次提及冤屈,云葳旧案由刑部?重新审查。云瑶暂押殿前司,待旧案查实,有冤另论,若无冤,再依律发落。澜意拟旨,将扮鬼扰乱中元夜的原委诏告京中百姓。”
“是,臣等领命。”
当日午后,京中各处街巷都张贴了告示,与百姓陈说宫禁诡事原委,望大家切莫再传谣生事。
杜淮归家时,依旧愁眉不展。
晚间文俊尚算亲和,给人夹了块鱼肉,柔声?道:“大内悬案已了,你也好生休息一二。”
“谢谢娘。”杜淮闷头吃鱼,却?在晃神儿的功夫被鱼刺卡了喉咙,咳嗽良久。
“三心二意的。”文俊给人拍着背,焦急嗔怪道:“可好些,需要?传太医吗?”
“不必。”杜淮摆摆手,低声?出言:“云瑶没?出过?宫,宫里是闹剧,但京城里护城河边和宁府的贼人,又是谁呢?”
“不是你的职分,你操什么心?”文俊沉了脸色,“不要?多管闲事,说过?多次,怎就记不住?”
“儿是担心您,当年云葳的事,是您先发现的。不管何人鸣冤,都是有备而来?,娘,这些日子您别出府,不安生。”杜淮垂首轻语,话音满是关切。
“行得正?有何可惧?”
文俊不屑地冷嗤一声?:“冤枉?陛下够护着云家和她了,那些背地腌臜事,明?面不提不代?表没?有。吾累了没?胃口?,先回去歇着。”
杜淮望着夜色里文俊离去的背影,眸色里藏了些许疑云。
文俊素来?低调,甚少与朝臣相交,去岁竟亲自往云葳府上去,遇见阴邪事不说,竟还为此闯宫告了御状,着实是把?他惊了个好歹。
而今晚文俊话里话外的,似是对云家人成见颇深,此等言辞过?耳,搅扰得杜淮心神不宁。
同?处一方夜色下,大兴宫内,云葳倚靠着文昭的肩头,凝眸望着如炼月华,轻声?呢喃:
“您说,她会咬钩吗?”
“诱饵放下,静观其变就是。妄念离不开恐惧与贪婪,她若真图谋逆事,绝做不到心如止水。”文昭目光平和,揽着满面忧心的小人,柔声?开解:
“云瑶表现的不错,朕不会让她吃苦,你且安心。”
“嗯。”云葳淡声?应下,转眸将视线垂落于身前的一盆绿植:“臣只?是在想?,最近这些日子,家母怕是不好过?了。即便闭门不出,外面的闲话也不会好听的。”
“你的思量太多了些,累不累?”文昭以食指侧边刮了刮云葳的鼻尖,哂笑着嗔怪。
“累,臣可以睡觉吗?”云葳歪头瞧她,狡黠地弯了唇角。
文昭忽而站起身来?冷嗤一声?,讽了句:“顺竿爬,学?会跟朕兜圈子了。”
云葳眼见她打理?着衣衫,抬脚往外走,迷惑又急切地询问:“您去哪儿,夜深了。”
“去给傻猫安排定心丸。”
文昭假装听不懂云葳依依不舍挽留的话外音,头也不回地走了:“你困就睡下,不必等。”
如今只?投放了云葳旧案重审这一个引子,威力难免有些弱,文昭思量半日,打算再放些烟雾弹出来?。
比如,将朝中有人勾连西辽的风声?放出去,让贼人忧心秘行败露而自乱阵脚。
以云葳诈死事做戏引贼人出洞,是兵不血刃的良策。但若贼人不咬钩,这番折腾白费,便得不偿失,文昭厌恶失败,饵料自要?投放充足,一击必中。
云葳一人守着寝殿,日子难免了无生趣,她与文昭设下的诱饵,在无月之夜就会见分晓,而下一个无月之夜,是七月三十,还有十日光景。
一人无趣,文昭不归,云葳一早入梦见了周公。
子夜更声?一过?,皇城外荒置的云阳侯府里,闯进了一个身子灵巧的蒙面人,几乎把?房间挨个搜罗了一遍,耗费大半个时辰,才再度遁入夜色,逃之夭夭。
翌日清早,文昭方梳洗停当,正?欲传膳时,忽听得寝殿北侧的窗棱处有些微动静,旋即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弧度,转眸吩咐秋宁:“去把?懒猫叫起来?,听个热闹。”
睡眼惺忪的云葳被秋宁拖拉着摁坐在餐桌前,仍迷迷糊糊的哈欠连连。
“出来?吧。”文昭淡然地舀动汤匙,将碗里的小米粥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