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已踏入殿门,绕过外间的屏风,立定在暖意融融的里间。
太后笑呵呵地端坐主位,一身典雅新衣衬得人气色大?好。
文昭自广袖间抻一下云葳的小手?,随即倒身下拜,语调柔婉:“女儿谨祝母亲新岁福寿绵延,胜意安康。”
太后只眉眼弯弯的敛眸淡笑,并?无意开?口回应。
云葳等候须臾,见主位的人不言语,只得鼓足勇气叩首一礼:“臣恭贺太后陛下愿心纳吉,长乐未央,敬叩崇安。”
“好,都有心了。”太后转眸给余嬷嬷递个眼色,这才温声道:“看座。”
嬷嬷上前给二?人各自塞了个鼓囊囊的锦绣朱红荷包,复又添些温热的茶水,随即领着宫人悉数退出殿去?。
文昭自在落座,端过茶杯在手?,随口与太后闲话:“让您等久了,本说宫宴后就来的,中途生出些岔子。”
太后并?未在意,转眸瞧向傻站着的云葳,温声招呼:“坐吧,不必拘谨。”
“谢太后。”云葳甚是规矩的叉手?一礼,只坐住椅子的一条边,腰杆挺得格外板正,浑身上下,哪怕汗毛上好似都写满了矜持与礼法。
“明日祭典与朝会的事,都还妥帖?”太后抿一口清茶,柔声与文昭闲聊。
“女儿都已安置稳妥。对了,元月初三,女儿出京往并?州一趟,约莫一个月就能回来,宗亲若有应酬,劳烦母亲担待一二?。”文昭的语气里满是温存。
“云丫头回过家?了?家?人都好?宁烨可舍得你入宫来守岁?”太后将身侧的糕点?朝着人推了推:“喜欢什么自己拿。”
“谢太后,臣已回过,蒙太后记挂赐福,阖家?安康,家?母一切安好。”云葳回应的中规中矩。
“哼,这会倒是乖顺。”文昭哼笑一声,随手?挑一枚梨花酥给她?送了过去?:“太后亲手?所制,清甜爽口。”
“谢陛下,谢太后。”云葳双手?捧过,忽闪着眼睛纠结良久,不知道该不该往嘴里送。
“昭儿该说的可都与人说了?”太后见云葳实在放不开?,呆的甚是不自在,眼底疑云渐生。
“自是说过数遍了。”文昭与人打哑谜,怅然叹了口气。
云葳懵懵地抱着点?心,不知道二?人一来一回,所指何事。
“云丫头,皇帝来年就二?十有九了。所谓三十而?立,成家?立业是理之自然,前朝的臣工满腹礼义说教,她?年岁愈长,应对的便愈发艰难。此?等浅显道理,你这鬼灵精的,定然明白吧?”
太后瞄着文昭无奈的容色,适时出言引导。
云葳再懵懂,此?刻也明白了个彻底,回过味儿来的小丫头垂着脑袋,羽睫忽闪的频次极尽仓促,顿觉脸颊滚烫,舌头也打了结一般僵直。
“婚嫁是人生大?事,何须害羞?你二?人的事,吾不拦阻也不支持。昭儿自幼有准心骨,做母亲的只盼女儿顺遂,身侧能有相扶相依的知心人,这话可够清楚?”
太后凝眸瞧着她?,似是在等一个答复。
云葳悄然把视线转去?了文昭那边,将碍事的点?心揣进衣袖,偷摸瞄她?好几?眼。
“看朕作?甚?太后在问你。”文昭余光扫见时,怡然自得地端了茶水来饮,全然无意给人解围。
小心思被文昭揭穿,云葳紧了紧牙关,起身拱手?一礼,话音仍有些难为情:“臣谨遵太后教诲。”
“呵,”太后忽而?失笑:“你这回应打从何处说起?吾没训导你什么,何谈教诲?吾在问你的想法与态度。”
云葳被母女二?人出其?不意地逼去?了末路穷途,交握的双手?死死地攥了半晌,才怯怯嘀咕:“臣明白…会尽力而?为。”
一语落,太后得意地朝文昭挑了挑眉,抬手?招呼云葳:“近前来。”
云葳谨小慎微,往前小挪两步,眼底满是迷惘。
哪知太后褪了手?腕上成色上佳的祖母绿翡翠镯下来,不由分说给人套去?纤瘦的玉腕间:“这是吾早年入宫时,先帝给吾的聘礼。吾今日将它赐予你,戴上就不准摘。”
“太后,这太贵重了,臣不…”云葳意图推拒,反手?就要去?取那玉镯。
“抗旨?吾认准的事,无可更改。”太后覆上她?的小手?,虽满面笑意,语气却?有些冷硬。
“臣不敢,多谢太后。”云葳吃瘪,只得松了手?。
“昭儿,吾累了,时近子夜,你们年轻人去?守岁吧。”太后得偿所愿,办完份内事,意图赶人。
“是,那女儿告退了。”文昭盈盈一礼,负手?轻唤:“云葳,走?了。”
“臣告退。”云葳见礼后,垂着小脑袋出溜出溜逃离了太后的寝殿,站去?廊道下时,忽觉凛冽的寒风分外舒爽,简直照拂得她?心旷神怡。
文昭仰首,眯着眸子观瞧天?色,喃喃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去?御园紫云阁。”
“去?那儿做什么?”云葳一脸懵,抬头望向文昭的眼神还透着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