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本也想回屋,却被平氏拉住,顾钰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小怜,”平氏丝毫没有芥蒂的模样,“你怎么都不理舅母?这么多年没见,你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平氏面容十分温婉,从前顾怜最喜欢的就是这位舅母,但是现在,她对窦家任何人都喜欢不起来。
顾怜丢了些茉莉花到牛奶罐子里,等到牛奶开始冒泡的时候,花香味就溢了出来。
这的确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做法,顾怜煮了一下午茶,每壶煮一杯就够,尝了好几种味道。
天色如墨,不见一颗星子,几片残叶悬挂树梢。
萧迟砚今日又回来的晚,让人穿了话回来,说不必等他,顾怜无事可做,等到孩子睡后,就坐在榻上做今年冬日的鞋,给萧迟砚和顾钰一人做一双。
还没将鞋上的玉髓嵌上去,就听见何大娘子跑来的声音,似乎有些急,进院里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顾怜示意桃儿先去看看,然后开始找自己的鞋也穿上出去。
何大娘子一进门,就险些哭出声来,“姑娘,您、您舅舅来了!”
“不会让他知晓的,”顾怜的掌抚上果盒子里的银叉,眸子眯了眯,“他能一辈子不问,我便能一辈子不说出来。”
风越急了,或许再过两日就要下雪。
顾怜带着桃儿过去的时候,窦闱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痛苦的呻吟声,但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窦闱满嘴是血,嘴已经被打烂了,牙也掉了好几颗,正蜷缩在榻上瑟瑟发抖,听见响动,他恐惧地转过头去,见到是顾怜,立刻扑上去,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小怜、我想活……我好疼……”
顾怜将自己的裙摆扯出,蹲下身来,目光似悲似悯又似恨,“你今日为何要去找郡主娘娘呢?”
若是不找,或许能多活几日。
窦闱痛的流泪,在地上打滚,“小怜,我好疼啊……”
他的模样可悲又可憎,顾怜看了眼他那被铁钉扎穿的下巴和嘴,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露出了尖端。
“今日苦果,全是你自找的。”
闻言,窦闱又爬起来,眼底充满阴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不见我,我又怎么会去找那个疯子!又怎么会这样!”
他的双手缩成爪状就要往顾怜的脖子掐来,好像眼前不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窦闱的手停在碰到顾怜纤细颈脖之前,他双目大睁,不可置信缓缓低头看插在自己心脏处的短匕,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很快就倒在地上,像一条死鱼一样没了声息。
顾怜双目有些空洞,身子颤抖着,半晌,才回过神来,将染血的匕首丢在地上,失了魂一般往外走,路过门口时打翻了灯。
她走出院子,身后屋内已经燃起了火苗,但这里的下人不会那么快发现的,起码在窦闱的尸体烧焦之前,都不会有人把他救出来。
顾怜怔怔往自己的院里走,扶着墙忍不住吐了出来。顾钰放下茶杯,抿了下唇,“嗯,我支持你。”
他不会因为绪兰是女子而觉得她应该躲起来,而是支持她的决定。
绪兰凑近他一些,“顾钰哥哥,你出京吧,你是文臣,府上也没有会武功的侍卫,也不用走太远,只要出城,好歹安全很多。”
顾钰摇摇头,“我是皇上的臣子,太子殿下更是于我有恩,我不能走,那是懦夫的行径。”
“说得真好,”绪兰支着脸颊看他,眼里都要冒光,“顾钰哥哥真棒,我就算是死了也要爬过来和你死一处。”
如果顾钰打算走,绪兰不会拦他,只会觉得失望,并且放弃这个胆小怕事男人,但是顾钰并不打算走,绪兰越发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了。
听见这句话,顾钰将她的嘴捂住,“不要乱说话。”
绪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问为什么。
顾钰则是放下了手,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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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好像只是顾怜的一场梦,云晚和浅盈之间再没有显露出任何的不同寻常来。
但这是一场噩梦,顾怜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她们其中有一人是萧迟砚的人,她起码不会这么快出事,如此胆战心惊过了两三日。
这日天晴,浅盈很早就出门去买菜了,顾怜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这两日总是睡不好,夜里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被惊醒,但无论是为了什么,她都不能明目张胆将自己的忧虑显现出来。
日光将后背照的暖烘烘的,顾怜闭着眼睛假寐,对着院门的方向。
在她的身后的左侧屋里,云晚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她的目光沉寂,看着顾怜纤细的背影,生着疤痕的一半脸藏在阴影之中。
过了约莫几个呼吸的时间,云晚才将门合起,几乎是同时,浅盈提着菜篮子回来,声音又清又脆,“姑娘,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