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匠人走后,戴维便开始砌墙,嘴里嘟囔着,“有什么难的?砌个墙有能什么难的!”
然后他便开始风风火火忙了起来。
不过一炷香后他便后悔了。
戴维望着只剩下一个两个手掌宽的缝隙,一整块青砖塞不进去,竖着塞两块又要留两指宽的缝,心里无比懊悔。
趁着萧迟砚没注意,他道:“将军,时候不早了,属下先回客栈了。”
话闭,他便飞也似地跑了。
夏日里天也暗的慢,等到顾钰收摊回来了,顾怜才从屋里出来,想起来还要做晚饭。
顾钰已经处理好了中午买回来养着的青鱼,见她进厨房,便去灶上看火,不忘道:“晚上煮一道红烧鱼,一碗藕带,不如再弄个汤?”
“丝瓜汤还是鸡蛋汤?”农户夫妻在屋外商量着要不要进去,便见到顾怜满身是血抱着孩子出来。
夫妻俩后退一步,谁都没有说话,顾怜慢慢抱着孩子穿过农田,往城镇的方向走去。
她方才心里划过了一个念头,若是把孩子留在这里,会不会好一些,她不知晓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她会不会选择放弃这个孩子。
她今日就已经拿着孩子的性命做了赌注……顾怜满面泪痕,在月光下独行,心中懊悔、自责、愧疚,小萧忱正咬着手指,见她望来,糯糯喊了声娘。
这几日的颠沛流离或许让这个孩子也意识到,是时候该乖巧些了。
走了不知多远,不知路过了几个村庄,顾怜依旧没有找到往镇上走的路,在天即将亮时,她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力气动弹,在一条小溪边停住步子,坐在石块上浑身颤抖着。
她几乎是爬到了溪水边,捧着清凉的河水送入嘴中,又喂小萧忱喝了两口。
四周静悄悄的,活下来的巨大压力与疲惫感将顾怜压垮,她捧住自己的面颊,泣不成声。
为什么就是躲不掉呢?
几声鸡鸣由远及近传来,催着日头开始慢慢攀升,一身着石青色劲装的男子支着脸在不远处看着她,似乎有些无聊般挠了挠脑袋,等了许久,见顾怜还在哭,忍不住道:“喂,能不能别哭了。” 她的心口颤着,辨认出不是小萧忱的声音,心底才稍微放松些,但转而她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以及被带走之前听见的那最后一句话。
所以她现在是被诚王抓走了吗?
顾怜稍微动了一下,她的双手被束在一起,难以动弹,眼上蒙着一层黑布,看不见周围情形,但是无时无刻不往耳里钻的声音示意着这个车厢内起码有七八个人。
她移到车壁上,用力蹭了几下,将眼上的黑布蹭开,才看清与她挤在一处的,有两名年纪较大的妇人,三名男童,还有两名年轻姑娘。
这两名妇人好像是宴会时就坐在太后与长公主下方的妇人,似乎是杨家的老夫人与太后娘家的母亲……
剩下的几位顾怜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但根据彼时诚王的人想要捉小萧忱的情形来看,估摸也是哪家的嫡子嫡孙。
这两个孩子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另一个更小些,只有四五岁的模样,正蜷缩在车厢角落,眼中满是仓皇,身上沾着不知是哪位亲人的血迹。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想要甩开谁的追击,顾怜想看看是不是萧迟砚追来,但车内并未开窗,车壁都是封死的,看不清外边情形。
顾怜左右看了一圈,将那两个孩子的手并未被绑起来,于是尽量放柔了声音对右边穿着浅绿色锦袍的七八岁小男孩儿道:“这位小公子,可否劳烦你将我手上的绳子解开?”
那男孩儿闻言擦了擦泪,爬了两步过来,他解的有些吃力,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顾怜的绳子解开。
他的眉宇间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顾怜来不及细想,将马车内另外几人手上的绳子也都解了,但她们似乎受惊过度,哭泣不止,只有两位老夫人稍微镇静些。
在马车不知道过了几个急转弯后,顾怜想要悄悄掀开车帘看一眼,手还没碰上帘子,便险些便一把大刀砍中,只能缩回车中。
那为她解开绳子的男孩儿紧挨着她坐着,见她还要上前去,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不要再去了!”
男孩儿现在冷静了许多,笃定道:“我们去等救援来,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顾怜点点头,眸光移向车后壁,心中满是忧虑,的确是有人会来,萧迟砚一定会来,但他能平安救下他们,并全身而退吗……
太极殿内,楚怀安震怒,连夜对锦衣卫剩下的人严刑拷打,宁愿错杀也不再用,在得知诚王直往梁州的方向而去时,气的连砸了好几个杯子。
陶琅面色发白跪在他的身边,诚王选在她的生辰发难,她这辈子都会被记在史册上,与这个逆贼脱不开关系。
而她的母亲,陶夫人已经哭晕了过去,因为方才被掳走的人里,有她的外祖母,杨家的老夫人。
她想要说些什么,也无力劝说,只能跪着。
叶太后已经被护送回宫,太极殿内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她这个皇后毫无尊严跪在皇帝脚边。
过了许久,楚怀安才终于注意到她一般,“皇后,为何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