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意思?是……”王阁老抬了抬头,又低下去。
“朕的?表哥,呵呵,给朕玩了一手漂亮的?。”皇帝的?话里带了几分阴测测的?意味,听得?王阁老心头发凉。
王阁老离开之后,皇帝才道:“叫你?们掌院立刻来见朕。”
墙角处有人影浮动,很快就没了踪迹。
片刻之后,令所有官员们忌惮的?督察院掌院就跪在了皇帝面前。
“去查查,自去冬以来,甘陕一带所有四品以上官员都做了什么?。”皇帝下了命令。
很快,他就看到了厚厚的?卷宗。秉烛看到深夜,皇帝才拿起一页纸,低语:“范长青……”
京中的?事?情许杏他们不知道,当然知道也无力?改变什么?。蓟州原就位于甘陕一省的?最?南部,流民们没人北上,倒是没破坏省城这里的?安宁。许杏的?所有作坊铺子?都停工了,她?也顾不得?心疼,而是继续了之前的?办法,给伙计们发一半的?工钱,让伙计们都回家去。
她?也不知道这工钱要烧到几时?,不过想必是快要熬过去了。
第189章大灾之年
许杏安排好了自己的产业,同贵来?给她报喜了,原来是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可是大好事,正好这阵子铺子也停了,你就好生在家里?歇着?,若是闷了就过来?说说话。”许杏对她们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都很有?感情,格外希望她们的日?子能过好。同贵和张彪的岁数都不小了,终于有?了孩子,她甚至比当事人都高兴。
同贵年纪大了,又?照顾许杏生了两个孩子,说起这些?来?便不像当下的小媳妇们那样腼腆扭捏,只是有?些?担心:“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就是愁着?,过一阵子咱们作坊铺子都开起来了,我再不方便出?门,那可怎么好呢。”
“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儿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张护卫又?不是养不起你们。”许杏说道,“作坊现在也开不起来?,等开起来?了,实在不行就劳烦张护卫帮忙巡上几回也就是了,我又?不是信不过你们。且我看如今这情形,只怕到秋天都够呛呢。”
许杏听长青的意思,张氏兄弟很可能是督察院放在地方的密探,那么不论同贵知不知情,至少在俸禄这个方面?,她的生活是不成问题。
“说起来?外头的事儿,夫人可知,如今肃州知府已经被问罪了?”同贵虽然住在府里?的后巷,但是毕竟是常在外头行走?,尤其是商户之间,故此一些?消息还挺灵通的。
“肃州?不是蓟州吗?”许杏见最近长青忙碌,也就没多打听外头的事情,旱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事儿,她也不必要天天动问,只要长青状态尚好就好,所以并?不知道最新的消息。
同贵摇头:“不是蓟州,是肃州,听说在京城闹事的乱民主要是肃州去?的,朝廷就要治他的嘴了。”
等到长青回家,许杏便趁他喝茶的时候问:“今天张彪家的过来?,跟我说肃州知府被问了罪,这事于你们有?碍吗?”
长青放下茶盏道:“于我倒是无妨的,只是郑大人很生了场气。这事情越闹越大,连兵部和户部也牵扯进去?了。陛下虽未降罪于郑大人,却也让他彻查,也是有?些?敲打之意。”
“怎的还有?兵部户部的事呢?”许杏没想到牵扯这么多。
“肃州的粮仓有?些?个不可说的勾当,所以根本没法?开仓放粮,老百姓饿得狠了,就盯上?了给北疆军运粮的车队。”长青知道的细节就更多了,“抢劫官军他们还不敢,只是去?偷,但是那是军粮,除了户部的押粮官之外,有?兵部派的官兵护送,区区百姓自然就被捉住了。”
“然后……”许杏的心头一紧,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不知是官兵失手,还是他们有?意为之,反正就把人打死了。偷粮的百姓死了三个,重伤了两个,死的人中?有?一个是不足十岁的孩子,一下子就在当地激起了民愤。”
“这事情无人处置,甚至被当官的压了下去?,是不是?”许杏问着?,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其实这并?不难猜。
长青点头:“是。当地知县不敢随意处置,便上?报了肃州知府,得到的回复是兵部户部在执行公务,北疆大军的军粮不容有?失,刁民咎由自取,再有?闹事者以造反论处。”
“然后这些?灾民就南下,一边是为了乞食求生,一边也是要讨个公道?”许杏吸了吸鼻子,“可是他们走?到直隶,又?被当地官府拔刀相向,于是群情激奋,闹将起来??”原来?这才是整个流民之事的真相。
“大致就是如此了。”长青道,“这事情捂不住,已经上?达天听了,接下来?只怕所有?甘陕的官员都要被治罪。”
“那你怎么办呢?”许杏担心的看着?他。
长青苦笑:“只能等着?圣上?的旨意了。”
“此事我没有?主要责任,最多就是被牵连些?许,不会伤筋动骨的。而?且这世界上?总有?些?事是我们没法?子决定的,我尽了力,问心无愧也便是了。”长青看她露出?又?气愤又?担忧的神色,反倒把她搂在怀里?,安慰起她来?。
然而?这些?事情的处置结果就像悬在甘陕一众官员头上?却始终不落下来?的利剑,直到入夏时全?省大部分地区下了一场大雨,也没有?个说法?。
“倒不是朝廷做不了决断,而?是实在无法?顾及这许多了。打从进了四月开始,江南和湖广一带就连日?下雨,几条江河都要决堤,两厢对比,北方的干旱都不那么严峻了。”长青说着?就叹气,“今年先旱后涝,粮食减产甚至绝收,朝廷也是艰难得很。”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了。”许杏只觉得头疼,“好容易咱们这儿下了这场雨,多少有?些?缓解,南方又?遭了灾。”
“如今下了雨固然好,却又?要防着?麦收之时下雨,也是片刻不敢放心的,连郑大人都三令五申的部署夏收之事,可见要紧了。”长青道,“我过些?日?子可能要去?底下府县看看,须得几日?功夫。”
当南方的洪水泛滥成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北方的甘陕地区已经完成了夏粮的收割入库。整个行省的夏粮减产四成,赋税也只收到了去?年一半的数量,饶是这样,也让省里?上?上?下下的官员们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好歹要比颗粒无收强。南下的流民也被朝廷简单安置了两个月之后遣了回来?,虽然夏粮没了,好歹能种秋天这一季的红薯,也就饿不死了。
他们要的公道,却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要到,有?没有?可能要到。
“我想得是很好,可是今年这天时这般,果树也结得不好,柿饼和蜜枣都做不出?多少,竟是白白的劳动你跑这一趟。”许杏又?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胃口不好,雇人做的柿饼和蜜枣都自己留下吃了,面?对合作伙伴董三太太,她有?些?不好意思。
董三太太本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看着?许杏的样子就有?了几分猜想,便笑着?道贺:“原来?是夫人有?了好消息,这可是大喜事,恭喜夫人。如今身子可还好?”
许杏虽不主动宣扬,倒也不遮掩,便笑着?谢了她:“前些?日?子天气热,有?几分难熬,打进了八月,天气凉快了倒是舒服许多,也不怕你笑话,那些?柿饼和蜜枣,大半都进了我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