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楹却只是淡淡开口:“在下早已不是清徽宗弟子,还请阁下莫要?唤错了。”
从前对她亲昵温和的少女,疏离得就像是换了个人。
季雨薇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师……闻道友,从前是我?对不住你。”
闻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不再多言,跟上肖无寄的步伐。
肖无寄带着闻楹,来到自己的炼丹殿中。
她抬手打?开桌上的异兽纹三足鼎鼎盖,从里头取出一枚金灿灿的丹药,用法?术托着送到闻楹眼前:
“将这枚丹药服下去,也好调理你的内息。”
闻楹垂眼看着它,却并?未伸手接过:“如?今我?已是魔身,这些修士的丹药对我?而言用处并?不大。肖长老不妨直接说正事。”
肖无寄一顿,她收起了丹药:“凌慕歌是你的生父,想必你是知道的。”
闻楹点点头:“姨母早已同?我?讲过。”
意识到她口中的姨母指的是谁,肖无寄的神色有几分复杂:
“这么多年,魔尊八十六口口声声说是凌师兄杀死了皓月公?主,我?便从不曾相信过,师兄为了她,能放弃即将继任的掌门?之位,又怎么会……”
约莫意识到这一番话太过没头没脑,肖无寄沉吟:“你先坐下,此事我?与你从头讲起。”
闻楹侧头看向窗外。
天色愈发墨沁般染开,远远近近的仙岛化?作黑黢黢的模糊傀形,海面变成似能将万物吞噬的一张巨口。
可肖无寄对这一切似浑然不在乎,只将从前之事娓娓道来:
“当年,仙魔两?界混战,魔族气焰高涨,在人间肆意流窜。凌师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将魔族的皓月公?主捡回来的。”
闻楹微微抬眼:“捡?”
“没错,毕竟那时候,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天真无邪,又举止烂漫。就算师兄修为过人,也不曾识出她的魔身,只是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街上,哭红了眼说什么要?找姐姐……”
“那座城刚被魔族肆虐过,师兄担心她有危险,就将她带回我?们除魔的队伍里。”
后来的事,已不言而喻。
约莫是不敢让旁人知道她要?找的姐姐是谁,皓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份,在与凌慕歌的朝夕相处之中,彼此互生情愫。
回想到多年前的时光,饶是向来冷若冰霜的肖无寄,脸上也泛起淡淡的暖意:
“那时候,每一位修士,都?被镇压魔族这件头等大事压得喘不过气,大家都?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也不知道我?们终将是胜利还是失败。”
“凌师兄和皓月的感情,照亮的不止是他们二人,也有我?们这些原本觉得日?子黯淡无光的同?门?。”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凌师兄在我?们的撺掇下,和你娘求婚,她答应了。可就在两?人结为道侣的第二日?,他们之间变得有些不大对劲,师兄便开始刻意避着皓月。”
“如?此僵持了三两?日?,皓月便消失不见?,再没有出现过。”
闻楹心中微哂。
若知晓皓月的真实身份,便不难猜出缘由——她身上的魔气,兴许是被什么法?器遮掩,再加上她与魔族毫不相干的性子,平日?里无人猜得到她是魔。
可凌慕歌与她结为道侣,一旦有过亲密,便很难不察觉到她的魔气。
就像是传说中的白娘子,终究在一杯雄黄酒后现了原形。
白素贞与许仙人妖殊途,凌慕歌出身仙门?,与身为魔族的皓月更?是誓不两?立。
“我?当时还责怪凌师兄,就算有天大的不和,也不该让她一个女子在这等乱世孤身离开。”肖无寄道,“师兄迫不得已,才与我?道出实情。”
再后来,凌慕歌凭一己之力,亲自杀灭当时的魔尊,狠狠击退了魔族的嚣张气焰,加上炆鹿一战,仙族修士与魔族奋力厮杀,魔族死伤惨重,渐渐地呈现出败势。
仙族这才合力将魔族封印在噬骨渊之下。
“数百年的杀伐,死伤惨重。无数的同?门?死去,或因身受重伤而日?渐殒没,亦有不少修士脱颖而出,凌师兄和闻清风便在其中。”
“我?的爹爹,也就是上一任清徽宗掌门?,也感知到自己因在仙魔之战中落下重伤,即将仙陨,便决定在凌师兄和闻清风两?人中,立一人为掌门?。”
“谁知凌师兄当场便推辞,并?且当着众人的面道出实情——他与魔族公?主皓月,从未斩断关系。且如?今已等到天下太平,他决意辞出清徽宗,与皓月长相厮守。”
“堂堂清徽宗的弟子,前途不可限量,竟然与魔族公?主有牵连,爹爹和诸位长老勃然大怒,哪里会准许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