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宴礼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想起六岁那年,自己穿着一件破夹袄,在大雪纷飞的傍晚,躲在王府祠堂里,偷偷吃供桌上的祭品。
他自小在西?戎边境长大,父亲战死沙场后,母亲也跟着病逝了。他年幼,说话带着浓重?的西?戎的口音,回到京都王府,人人都嫌弃他,姑母更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孤煞星,讨债鬼,克死双亲。
他至今不知道,姑母为何用那样恶毒的话,来咒骂一个懵懂的孩子。
幸好,他被孝贤帝发现了,将?他从?供桌底下拉出来,心疼地握着他的手,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当即点了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祖母追出门去,偷偷给他塞了几张银票在身上,又?塞了几个荷包给他身边的内侍。
那时候祖母的眼神,他至今还记得。
“主子,孙钊过来了。”
章平的话打断了赵宴礼的思绪,他点点头,隐在山石后面,就看到石径尽头,一个靓蓝色绫缎袍子的郎君,疾步朝菡萏院走去。
单看模样和打扮,孙钊还算不错,只一点,孙钊和晋国公?世子的贵妾有旧,是慕飞扬的表兄。
孙家根基不在京都,家中富贵在京都却苦无门路,搭上了世子贵妾同乡的契机,这才待在慕飞扬身边。
这样的人,赵宴礼愿意?给他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抓得住了。
他要给姑母一个教?训,却也不想真?的毁了慕晴,孙钊一心爱慕慕晴,如果慕晴能安心和他生活的话,日子应该也不会差,如果她?仍是执迷不悟,那就是她?自己的命。
孙钊急匆匆走进菡萏院,刚推开门,就听得一个极具魅惑的声音。
“表哥,你怎么才来啊。”
孙钊的眼睛一下瞪直了,只见?慕晴背对他,香肩半露,发髻松散,一副刚刚被浸染过的模样。
见?身后之人没有动静,慕晴勾起唇角,想着母亲教?的姿势,娉娉婷婷地回转腰身。
待看清来人后,她?“啊”的一声惊叫了起来。
这时候,世子夫人赵玉领着几位夫人来到了菡萏院门口,听到动静,她?以为事成,便大喊一声冲进了院中。
……
前院书房内,慕凌风正?被晋国公?训话。
“今日陛下未到,你该如何收场?之前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看看今日的满府宾客,明日怕咱们慕家就成了整个大雍的笑话,说我们痴心妄想,觊觎凤君之位!”
晋国公?低声压抑的声音隔着窗子,传到窗下两人的耳中,南宫月皱了皱眉。
韩非离不满地瞅了她?一眼,指着里面,无声地对她?说,“既然来了,为何不告诉他?”
南宫月冲他摇了摇头,她?也没想到误打误撞走到了晋国公?的书房,要不是韩非离及时出现拉住了她?,她?怕是早就被发现了吧。
如果发现了会怎么样呢?南宫月忍不住多想,晋国公?会让她?的身份曝光吗?还是会私下里说几句话,偷偷送她?出府?
听里面的意?思,好似盼着她?能以帝王之尊参加冠礼,可这跟凤君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好奇来看看公?卿家的儿郎,怎么就能笃定慕凌风是凤君了呢?
难道她?以国君之身来参加冠礼,就是昭告天下她?要立慕凌风了吗?所以,慕凌风得到她?允诺时,笑得那样开心,也是为了这个?
她?想选他当凤君是一回事,被逼着选他是另一回事!
“孙儿已?经着人去宫里了。”慕凌风道。
“今日这事如果无法?善后,你想过后果没有?”
晋国公?拿着拐杖敲了敲地面。
“孙儿笃定陛下一定会来,是赌陛下对孙儿的情谊。”
“情谊?”晋国公?自嘲道,“自古天子多薄幸,若不然,我慕家早该出皇后了,还轮得到萧家和韩家张扬!”
慕凌风默不作声,老一辈的恩怨,他略有耳闻,却不敢深究。
窗外,南宫月听得云里雾里,询问的目光看向韩非离,他也疑惑地摇摇头,屏住呼吸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晋国公?道:“你是嫡长子,慕家的兴衰都应落在你身上,你想给你母亲挣得体面,想给我们慕家带来荣耀,凤君这条路最不稳妥。
凤君看似无上荣光,却囿于?宫闱不能涉政,况且雷霆雨露均是圣恩,若你没有恩宠了呢?看今日陛下的态度,你还不明白?吗?”
“可这也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不是吗?祖父答应过我,如果我被立了凤君,晋国公?府一切听我吩咐。”慕凌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