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府占地广,人却并不多,他不喜喧闹,是以前厅也不过一个侍女为她上了茶,便安安静静侯在一旁,不声不响。
最先入眼的是她伶仃的身影。
“两头吃,”祁长渊笑意更盛,眸中却冷:“徐五郎真是贪心啊。”
“徐某家中世代行商,本就是商人。商人逐利,徐某贪心一些,也是家学。”
“只是这些可不够。”
祁长渊轻笑:“能让你显出城府,不惜与燕琼合作也要自保,想来徐家罪证不小……我不一定能护住你。”
“世子也很贪心,不是吗?”
徐清越轻声道:“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一样有一样的价钱,能不能护住在下,不过是世子一句话的事,却要在下违背先祖,背叛家族。世子这桩生意,徐某可吃不下。”
“你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他寒声:“但五郎也莫要得寸进尺,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五郎是聪明人,心中应当有盘算。”
“成交。”
徐清越抬眸:“该给我的,想来世子也不会吝啬。”
交易算是达成,祁长渊唇角轻抿:“这桩买卖,五郎要冒着两头吃的风险,极有可能得罪县主……为我得罪皇族,就不怕被报复?”
“这样不等价的买卖,可别有什么坑在等着我罢。”
他笑意浅淡,目光盯着徐清越不动声色的面颊,眸中闪着流光。
“世人所求的名与利,我都可以给你。甚至于你想要权势,我也能为你操弄。”
他端起被姜馥莹拿过的酒杯,端详着缓缓道:“至于旁的……”
“世子莫要多虑,”徐清越仰首:“徐某要与世子合作,便知晓世子的意思。”
室内倏而又寂静下来,不过片刻,门被轻轻推开。
姜馥莹端着托盘,药香再次弥漫着整个室内。
徐清越看着她,眸中笑意盈盈:“这么快。”
“已经过了很久了,”姜馥莹在火炉旁待了会儿,额头上出了些细汗,“你们还没用完么,都不让人收走。”
连药都没有地方放了。
她将药碗递给二人,“你们两个,都嫌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常常……”
看着两人看向她的目光,姜馥莹决定不要与他们再多说话,只是道:“好了,快喝吧。”
等到药被用完,她立时收走药碗,转身出门,一句话也不多说。
身影离开,祁长渊转过视线,平静道:“不管你们徐家指尖有什么龃龉,都不许伤害到她。”
或许她也会如今日一般害怕这样的高度,害怕身|下这个活生生的庞然大物。但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夫君,她会主动伸出手,紧紧拉着夫君的臂膀环过自己的腰际,再无畏惧。
姜馥莹轻叹口气,平心静气道:“世子,无论如何,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与她相扣的掌心收紧几分,姜馥莹想要挣脱开,却又害怕没了他的掌控,自己会摔下马去,只好用指尖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勉强安慰自己。
察觉到她的不安,祁长渊松了松手,几乎是屏息了一瞬,手微微放开,转而旋住了她的腰。
“坐稳,别乱看。”
他声音淡了些,比扑面而来的雨丝与春风还要寒上几分。
雨水终于落了下来,好在并不算很大,没有模糊视线。两人共用着一件雨披,寒冷的水珠带着淡淡的泥土味钻入衣领,将温热的身躯染得冰凉湿润。
在这一片寒凉之间,身后男人微烫的身躯像是唯一的热源。姜馥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几分,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脖子,又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倏地红了脸颊。
“冷就靠近些,”祁长渊微微低头,将马的速度放慢几分,“若是难受了,自可告诉我。”
姜馥莹沉默地点了点头。树影从身侧略过,雨丝也在朝后飘落,两人一前一后,明明靠得这样近,却又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
她实在有些摸不准祁长渊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从前的常渊和如今的他渐渐地有了重合,却又好像是不一样的人,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让她时不时以为是否是自己的冷漠让她的目光染上了几分刻薄。
她总在以从前的常渊审视着他。
姜馥莹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的。但意外地,祁长渊很安静地陪她走完了这一程。
以他的速度,快马一日便能到,但因着下雨和有她头一回骑马的害怕在,只好放缓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