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阵后怕,刚一出声,转过头却发现姜馥莹仍在落泪,泪水好像流不净一般,没个停歇的时候。
桐花似乎一瞬间就长大了些,她拍着姜馥莹的肩膀,像哄小孩一般:“别哭,别哭,坏人都赶走了……”
姜馥莹转过身去,捂面哀声抹泪:“桐花,我要去县里一趟,你能在这儿守着我娘么?”
桐花重重点头。看着姜馥莹熬了药,来不及穿上厚袄便出了去。
她瞧着地上混杂着污泥的雪,总觉得像血水。
……
姜馥莹顾不上痛,也来不及请刘叔再慢慢套牛车去县里,阿娘不能轻易移动,便只能自己奋力奔去。
时辰还早,冰冷的空气灌入耳中,刮得脸颊生疼,似乎又下起了雪,又或是夹杂着雪粒的雨,姜馥莹跑得很急,只怕慢了一刻便再无转圜。
她赶到万和堂的时候,孙大夫瞧着她满头雨雪,肩头白花,惊得呼出声来。
目光落向更引人注目的足。
鞋底染红了大片,一步一个血印,就这样一步步奔来,不带丝毫犹豫停歇。
姜馥莹大口喘着气,白雾从口中长长呼出,朦胧了一张巴掌大的脸颊。
他却提早来了,如果没有感受错的话。她今日还没有那般躁动,没有明明在饭食充足的同时仍旧感到饥饿,他亲自为她送来了饭食。
徐清越掰正她的身子,让她直视着他。
“试够了么?”
他道:“还需要哪些医书,我都能为你找来。”
就像当初他们还是好友那般,姜馥莹想要查找些什么,徐清越带着浅淡笑意靠近,缓声道:“找到了吗?没有找到我来与你一同翻。”
末了,还会安慰她:“不急,反正我的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可以慢慢调养。”
“看把我们馥莹急的,”他笑,“我都紧张了。”
姜馥莹很有些倔在身上,她喜欢尽自己的努力做好事情,换取应有的酬劳,这本就是天经地义。
她享受那个完成的过程,也期待着完成后,旁人欢喜的脸庞和自己愉悦的心情。
只是那一幕幕的画面浮现在脑海,竟让现在的她无比恶心,几欲作呕。那些笑,究竟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她所讲的话,他们交谈时他的心里有又在想什么。
从初见到最后,一次次的接近,他数次提起父母——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她以为早逝的父母会是两人同病相怜,彼此取暖的连接。却没想到,那血淋淋的事实反而化作绳索,将两人硬生生捆绑在一起。
姜馥莹不说话,徐清越也不强求。他转身,将饭食放在桌上,上前去看着她煮好的汤药。
医书上有过明显的翻阅痕迹,那样多的书,她不过两三日便翻了个大概。眼下乌青,面上仍有泪痕,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衣袍淡色,他转过身拿起手杖,道:“你确定不要与我说话么?”
姜馥莹自始至终不愿看他。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有狂风席卷过生长着茂盛草木的山林,没有一刻安歇。
但这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只是最原始的本能。他们之间,说不上谁原谅谁。
她不相信阿爹会做出害人的事,他也不在乎她的信与不信。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徐清越只是笑道:“一个极罕见的毒,配比万分艰难,材料也极为难寻,数百株药草淬炼方能制成不过一滴而已。”
“你总觉得你爹不过一介大夫,最普通的大夫,那我问你,你这样一个并不醉心医术的人,为何都能知晓千夜?”
“世间知晓千夜者,不多。能调配者,更少。乃至于能解毒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
“可你会。你知晓用药,知道配比,甚至知道以毒攻毒。此法解毒常见,但在此之前,没人敢用在千夜上。千夜凶猛,不是寻常法子能解。”
徐清越微掀眼皮,看着面上这才有了淡淡波动的姜馥莹。
“阿莹,你我第一次见面,我确实心有算计,装作发病引你关心。可你,不也是第一面就发现了我身有千夜么?”
“一个寻常大夫,研究千夜做什么?你甚至根本不知道千夜的罕见。在头回见我的时候,就那样坦然地说了出来。我讶异于你的坦诚,却也明白你对当年大约一无所知。”
离去之前,已然让人为她换好了新的被褥,柔软舒适,定然暖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