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这几日半点不曾养回来的小脸,“阿姝他们说你都不曾用多少,是因为每晚夜里梦魇,白日食欲不振么?”
“倒也不曾‘每日’,”姜馥莹接过小碗,温热的肉羹暖着手心,“只是偶尔会梦到一些。”
“梦到什么?”徐家是徐州首富,此前有人笑称:徐州的徐是徐家的徐。
姜馥莹此前还以为是玩笑,如今一见,才发现或许真有此等实力。“我……当初也不仅仅因为脸啊,”姜馥莹有些无奈,“再说,并非我抛弃你。是你先……哎,你也不会听。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纯粹是因为……”
“因为什么?”清山居胜在清雅,其实并不大,此刻乌乌泱泱不少人堆在屋中,没得有些拥挤。
两人方才语气平静,可话中却隐有机锋。恨不得化身最锋利坚硬的刺狠狠扎向对方,将姜馥莹划入自己的城池之中。
无人想要掩饰自己的锋芒,奈何不愿将心爱之人置于漩涡中心挣扎。瞧见她面容皱起,只好各自让步。
姜馥莹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两个男人。一人面色淡然,半点没有不请自来的自知之明,另一人端着笑意,如沐春风和善地轻笑,像是半点不介意自己的清山居被人占了大半。
她是医女,严格来说是伺候的人,如何能与主家一道用膳。平日里是徐清越不计较那些,又在清山居内人数不多,便也不怎么拘礼。可今日,福山居的人也来了不少,将早先准备好的餐食送了进来,多少面生的侍女小厮都在屋中,怎么想也不可能随着两位郎君一同入座。
知晓她不自在,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
“都下去吧。”
“不必在这儿伺候了。”
姜馥莹原有些微沉的心情忽地舒展了些,她轻轻抬手推着他的胸膛,“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知羞的人。”
她也不曾否认,但也没有肯定表明自己的心思。
吃一堑长一智,她已经吃了太多亏了。姜馥莹咬唇,还是没有将那句“对啊”坦然说出来。
若是早些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或许……但若没有这中间的曲折,只怕她也极难看清自己的内心。
从温暖的怀抱中分开,她看见祁长渊微挑的眉头。
“祁某聪慧,却不及姜娘子半点善解人意,能与姜娘子在一处,才是祁某一生之幸。”
“怎么、”姜馥莹都有些瞠目结舌,“从何处学来的油腔滑调。”她结巴了会儿,半晌才道:“……哪有这么夸张。”
“油腔滑调么?”
祁长渊笑了笑,“他们说,现在的娘子都喜爱这种说话温柔似水的郎君,祁某深以为然,学了些。只是瞧着姜娘子似是不大喜欢?”
姜馥莹笑了出来。
她面上笑着,眼睛便如同弯弯的月牙儿,映着点点烛光,如同天上的星子。
引|诱着人落入她眸中沉溺。
两人用完饭,姜馥莹为祁长渊上了药。许是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她有了些精神,主动道:“明晚这个时候,记得换药。”
“你的意思是,明晚这个时候,我来找你么?”祁长渊站起身,目光垂落在她面上,多少有些晦涩不明。
姜馥莹点头,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仰头看他,“或者早些也可以,但你不是很忙么?白日……”
吻忽地又落下来,攫取着她飘飘荡荡的神思。
“那就当你默认不排斥我,”祁长渊揉着她的耳垂,总觉得其上应该戴些什么,“不仅不厌,反倒喜欢得不得了。姜娘子,你可知夜晚邀请一个男人到自己房中来,是什么意思?”
姜馥莹忽地红了脸,半天没张开嘴来。
“……莫要说这些话,”姜馥莹道:“手也松开。”
祁长渊见好就收,他本就没打算将她逼太紧,不过是听闻她日日愁眉不展,特意让她开心些。
姜馥莹看着他眼下青黑,也知晓他这些时日只会比她更忙,所有的事堆在一处,不仅要处理那些公务,还要留意着她这边。
所以在他洗漱过后,带着一身皂角香气自然而然地坐上床榻搂住她的时候,也不曾拒绝。
她不拒绝,他也未曾再有逾矩之举,察觉到她的身体的些许僵硬,男人笑了笑,下颌抵住她的额角,手臂缓缓收紧在腰际,
“睡吧,”他道:“有我在身边,今晚定不会梦魇了。”
祁长渊是平日任性惯了,身居高位,以往定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曾违逆的。他性子强势些,虽对着她多有让步,但总归是少不了那一些掌控欲。让姜馥莹意外的时,从前温和耐心,待人友善的徐清越竟也隐隐透出了几分不愿让步的意味。
她一顿,为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感到荒谬。
什么让不让步的,真是糊涂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