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您老真是温和呢。”人群中,一个女人阴阳怪气的笑道:“想当年您年轻的时候何等叱咤风云,能打仗能带兵,全方位人才,声名显赫,您的这位嫡孙跟您可一点儿也不像,真是时代变喽,哎,虞澄你今年毕业了吧?上哪儿高就了?”
顾醒带着鸭舌帽,浅浅扫了一圈,说话的女人穿金戴银,挂满了戒指手镯的手指上下飞舞,堪比上阵杀敌的武器了,在她的碎嘴之下,虞澄的头耷拉的像个熟透了的柿子。
她旁边儿还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孩,不等虞澄说话,那男孩儿就上前来拍虞澄的肩,不怀好意道:“妈,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表弟前阵子坐牢,刚出来,我听说是赌博欠债抢银行,好好一个人在牢里蹲了一遭,要知道虞家世代忠良,这不是给祖上摸黑嘛,你就不要揭他伤疤了,看他,剃的牢犯头,还没长出来呢!”
话音甫落,人群中掀起浪潮般的讶异和唏嘘,虞澄涨红了脸,辩驳道:“不,不是,我那是工作需要——”
“什么工作需要你去抢银行啊!”女人不以为意的嘲笑说:“哎,坐牢难道也是工作的也一部分吗?我活这么大把岁数可没听说过这种工作,你们谁听说过吗?”
“我也没听说过。”他儿子在旁边晃头,“我们这些小市民只知道赚钱,安安乐乐的陪在父母身边伺候,不像表弟,家世不一样,走的路也跟一般人不一样。””
虞澄张口结舌,他本来也不是个多么伶牙俐齿的性格,此刻被DISS的不知所措,他慌忙看向曾祖父,老人坐在人群的另一端,神情看不出喜怒。
这时他听顾醒在背后轻轻嗤笑了一声。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夫妻俩没见过世面了。”
虞澄:“?”
对面的中年女人:“??!”
肥头小子:“什么夫妻,那是我妈!”
“你妈?”顾醒疑惑的抬起帽檐,“抱歉,真没看出来。”
中年女人:“”
肥头小子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你们知道一下,卧底这个活儿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顾醒慢悠悠道:“非得是个人能力特别优秀,特别受上司青睐的有志青年才能接受这样光荣且艰巨的任务,不巧,你们虞澄同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说话流畅,半点不带卡顿的,理直气壮又一本正经,居然十分叫人信服。
如果不是虞澄本人还没被人夺舍,对自己的状况颇有些自知之明,也要跟着差点儿就信了。
这满嘴跑火车脸都不带红的不要脸的精神,属实是顾醒的优势,“要脸”如虞澄脸颊烫的快要烧起来,脚趾也跟着抠出了一座大城堡,尴尬的在一旁打哆嗦:“你别别别胡说”
“什么什么?实话还不让人说了?所以我说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低调!”顾醒捶胸顿足,“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啊,虞澄同志!我必须得代表组织批评你!”
“不对啊,你是哪位啊?在这里言之凿凿!”那女人被说的一愣一愣,忽觉不对,双目圆睁道。
虞澄:“他是”
他正不知道该如何介绍顾醒的由来,就见顾醒胸脯一拍:“我是纳洛堡配给虞澄同志的专属司机!”
虞澄:“?”
虞澄:“???”
“虞澄什么水平,还有专属司机??”那肥头大耳的小子显然不太信:“骗人的吧!”
顾醒:“什么骗人,虞澄同学是纳洛堡的瑰宝,配个司机怎么了?我们校长甚至想给他把管家小秘统统配齐活了,但虞澄同学坚持要朴素作风,严词拒绝。”
“我还是不信。”那男孩龇牙咧嘴的开始头脑风暴,终于又找着了一个有力的论点:“虞澄打小就晕车,坐海盗船都吐,体力超级差,纳洛堡体侧都是测了好几次才勉强过关,怎么可能是瑰宝!”说完他似乎还怕别人不信,捅了捅女人的腰窝,“妈,你作证,我说的都是真的,虞老也知道的啊!家风这么正统,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吧!”
虞澄下意识的看向人群后方,他的曾祖父就坐在那儿,平静的看着这一切,面上无喜无悲,只缓缓道:“都坐下吧,要开席了。”
虞澄的心口一涩,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确实中庸的不像是虞家的子孙。
打小,就有太多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越多,越沉重,就越衬托的他仿佛一个废物一般,但他的阿爷从不批评他,这就导致许多人都说他的阿爷老了,头昏眼花对他纵容才致使他不能光宗耀祖,他好面子,也担心阿爷和父母亲是不是会因为他的平庸而受辱,所以性格格外敏感,但即使再敏感,也改变不了事实,他就是没有那么卓越的天赋,成为不了所向披靡的将才。
今天是阿爷的寿诞,这群亲戚居然贴脸开大,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阿爷不能替他辩驳,连他自己也不能辩驳什么,他真的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入席吧,开眼了大家觥筹交错聊些别的东西就不会注意到他了,阿爷有那么多厉害的子孙,总能有别的话聊的,虞澄想到这里,迈开步子欲避开众人入席,却被顾醒捏住臂弯动弹不得。
“话没说清楚,吃什么吃。”他听见顾醒冷冷道。
虞澄的身体僵了一下。
顾醒其实没怎么在他面前发过火,在他的印象里,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顾醒都有本事嬉笑怒骂着将其化解于无形的风中,厚脸皮到常人不可及的地步,他也不止一次的为此DISS过顾醒。
顾醒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他现在明确的知道,顾醒生气了。
“虞澄现在不晕车了。”顾醒笑了起来,敞亮了声线,他的声音本就清朗动听,此刻在偌大的宴会厅上方盘旋着,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