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许是赛赫敕纳起身早、他没了暖炕的人形火炉被冷着,加之又碰了凉水的缘故吧。
念及此,顾承宴痛中偷闲地牵了下嘴角:没想到,他现在也脆弱到这地步了。
“乌乌!”赛赫敕纳急得眼睛都红了,加大声音给他脸扭过来,“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
顾承宴视线发虚,用了好半天才给目光聚焦到赛赫敕纳脸上,他闭了闭眼,慢慢抬手碰了下小崽子的脸:
“抱歉,今天可能,没法给你……做好吃的了……”
赛赫敕纳的脸一下变白,然后又变得铁青,搂着顾承宴的手力道猛然加重,他声音发颤:
“我……我不要什么吃的,我要乌乌你好好的!”
顾承宴轻轻笑,其实这病每回发作起来,他都狼狈得很,不是疼得昏过去,就是给自己手臂、嘴唇咬得一片血肉模糊。
这回,大概是有这傻乎乎的小狼崽在吧,他竟然觉得浑身的剧痛也没那么难捱。
“我没事……”他动手虚搭在赛赫敕纳肩头,温声哄道:“不哭不哭。”
“谁哭了!”赛赫敕纳瞪他。
啧,臭小狗,这么凶。
顾承宴实在没力气,只能顺毛撸,“我冷,你给炕烧暖,然后多翻几床被子给我,箱子最下面还有一匣药,你也递给我。”
说这么一长串话,他明显累着,长叹一口气阖眸、眉心紧蹙,看上去极痛苦。
赛赫敕纳听完这些吩咐,半刻不敢怠慢地照做。
只是这小子擅自添了些动作:
听着一个关键词是“冷”,他便在安排好上面那一切后,又自己爬上炕,从后给顾承宴紧紧揽在怀中。
他甚至连药都不让顾承宴伸手,自顾自笨拙地拔开瓶塞,问顾承宴吃几颗后、亲自喂他。
顾承宴含着苦药,无力地靠在赛赫敕纳怀里双颊潮红:一半是药性熏的,一半是臊的。
——真没想到有一天,他要靠小崽子照顾。
赛赫敕纳抱着他,给厚被子里外裹紧,然后还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嘴里哼起一段舒缓的旋律。
顾承宴本来疼得有些恍惚,听着这曲调,却又慢慢回神。
他在赛赫敕纳怀里抬起头,汗湿的喉结动了动,“你……竟会唱《苏德鲁牧歌》?”
这是乌仁娜从小哄他入睡的歌谣,是首颂杨草原英雄苏德鲁的赞歌。
自从娘亲过世后,他已经许久没听过了……
赛赫敕纳低头冲他笑了笑,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提高了音量,用纯粹的蓝眼睛告诉他:睡吧。
顾承宴看着他漂亮的眼眸,最终浅笑着昏睡过去。
梦里,蔚蓝色的大海突然涨潮,一望无际的蓝将他很快吞噬,但他却没有落水的窒息感,只感觉到一阵阵暖,像整个人泡在温汤里。
他多想就这样停留在这片蓝色暖洋里,但……
但是什么呢?
顾承宴睡的迷迷糊糊,总听见一个冰冷讽刺的声音在耳畔唤他师哥,一会儿又听见赛赫敕纳叫他乌乌。
他皱眉,猛然想起前世凌煋折腾他的那些手段,想起他为了断他念头、护着青霜山而饮下的毒酒,还有药匣里仅剩的十瓶药……
顾承宴忽然就有了力量,挣扎着猛然往水面游,即便海面外是无边暗夜,即便越靠近海面身上越痛。
他不能停留,不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承宴服下的药起效,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意识也慢慢清醒。
赛赫敕纳一动不动地守着他,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顾承宴笑了笑,动动手指、撑起来一点。
赛赫敕纳担忧地看着他,才唤了声乌乌,肚子就不争气地发出了很响的咕噜声。
赛赫敕纳:“……”
顾承宴噗嗤一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