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臭的味道萦绕不散,女奴终于清醒过来恢复了神智,没想到竟然真是馊汤饭,她们都尖叫起来、连连喊着救命。
其中一个激动之下还打翻了白瓷碗,里面的汤流出来,瞬间将那酸臭的味道散得更匀实。
她们即便是为奴为婢,也因相貌出挑而多做在床榻上伺候人的事,很少接触脏活累活。
如今骤然受罚,还被这样的酸臭味熏着,其中一人忍熬不住,竟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唯有那个昨夜一直叫着阿丽亚名字的女奴,舔舔干裂的嘴唇,咬牙端起那酸臭的汤润了润喉咙,又高声大叫起来:
“阿丽亚——!我要见阿丽亚!请她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其实敖力昨日就派了人过来加强了防备,所以她们目前所在的这块草场,根本无人靠近。
本来箱刑就是要惩罚罪人,勇士们听见她喊也只当没听见,反正今日的饭是已经送过了。
他们的主要责任,只需要盯着没有其他人擅自接近犯人,杀人灭口就足够了。
不过最终,阿丽亚还是被她叫来了。
因为得了顾承宴允准,阿丽亚这些日子除了跟着王庭侍从官习武、练骑射,还可以教附近部落的孩童。
有个小女孩在回家的时候,远远听见了有人在喊阿丽亚的名字,她没见过箱刑,但却看见了犯人有金色头发。
小女孩是好心,生怕是阿丽亚的族人出了什么事,所以就蹬蹬跑过去告诉了她。
阿丽亚一听就知道是谁,只是没想到才几日没见,那位就被处以极刑。
她安慰了小姑娘,让她趁天色还早尽快回家。自己与侍从官报告过这事后,想了想还是径直走向毡包。
顾承宴这些日子都没从毡包出来,赛赫敕纳脸颊一侧有淤青,却还是殷勤地忙前忙后,大家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丽亚先问了附近的勇士,确认顾承宴在毡包,便在外面恭恭敬敬跪下来,朗声喊了大遏讫。
顾承宴让她进去后,阿丽亚一直低着头、目不斜视,将小女孩告诉她的情形一一道来:
“遏讫,她和我算是同乡不同族,是在草原才相识的,她这样叫我,或许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我想去看看。”
顾承宴帐中,其实这会儿还有敖力正在禀报着什么事,听阿丽亚这么一说,他自然点点头允准:
“敖力,你领着阿丽亚去吧。当心些,靠近能听到她说话的地方就好,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敖力点头领命,阿丽亚也拜下道谢。
“黑卓那边要用什么药,请萨满都往王庭取,没道理要你们阿利施部族出。”顾承宴又补充一句。
敖力张了张口,想说不用,但想到顾承宴要周全的是整个王庭,便还是点头应下来了。
他转身带着阿丽亚出去,走远了,阿丽亚才小声问:“黑、小黑卓怎么了?”
敖力叹了一口气,“被大萨满打了。”
“又被打了?!”阿丽亚知道那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很乖很勤劳的一个小孩,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做。
话不多、腼腆,但待其他所有人都很好。
作为大萨满的奴隶,他要做的事情繁复,而且大萨满和他的弟子们脾气都不好,要挨的打也多。
每天回到毡帐时,阿丽亚都能看见他身上青红交加,还有不少棍棒、鞭打的痕迹。
即便如此,小黑卓也从未说过大萨满一句坏话。
每次有人问起,他都轻声说是他没做好事情,才惹得大萨满不快,往后他会更努力、尽量去做好。
敖力点点头,“后背皮开肉绽,被穆因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险些没有救回来。”
“是……大萨满?”阿丽亚满脸痛惜。
敖力默认,只是带着阿丽亚继续往前走。
不论大萨满为人如何,他惩罚自己的奴隶天经地义,旁人无法指摘什么。
就算他杀了小黑卓,在草原律法里,也是无罪。
阿丽亚一路无言,心中却反反复复在想顾承宴对她说的那些话——从她到王庭以后,说过的每一句话。
是她幸运,遇上的是狼主和大遏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