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越界
浪潮的迭合逐渐消退,船只晃动频率趋于和缓,悬挂床边的瓷铃铛被龙可羡扶稳。
“我去看……”
话没讲完,被绕着指头拦住。
紧跟着那手指滑到掌心,往上摩挲,拽住龙可羡手腕就往回带。
龙可羡对这种近似撒娇的缠磨没招儿,她嘴里还说着,“去看看。”可身子已经落回了床上。
阿勒睡意浓重,肩背压着层淡淡的倦懒,熟门熟路往床边布兜里摸药匣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伤口崩裂,手下相当熟练,掀衣,揭布,擦拭,洒药,包扎。
速度和反应都是练出来的,阿勒卷起沾血的布帛,说:“不用管,歇你的,天塌了,雷遁海湾都能照常运转。”
“这般厉害?”龙可羡不怀疑,所以心底才越发痒痒。
阿勒把脸埋在她颈窝:“雷遁海是只圆肚瓷瓶,易守难攻,我们如今就处在这瓷瓶的窄口,与多港多湾的祁国不同,与万岛之境的乌溟海也不同,这只瓷瓶里头就兜着宁国一个主国。”
龙可羡听得认真,没留神脖颈被咬了一口,阿勒接着说:“宁国讲究礼数规矩,内部层级分明,喜欢把人从头到脚管得严严实实,都是些循规蹈矩的懦君子,比那北昭还要迂腐,岂不正要把这窄口守得一丝不漏?”
阿勒在那枚齿痕上辗转,印得绯红微肿,让龙可羡忍不住抽气,才算解了瘾。
“想瞧瞧便自去,别惹事儿,”阿勒滚回床里侧,抱着龙可羡的枕头,几日积的困意压沉了眼皮,“……起码,办完再惹……”
最后一句话没讲完,龙可羡蹿得影子都没了。
***
三山军爱凑热闹。
船舷旁围了圈人,乌压压的连根针也没地儿落脚。龙可羡噔噔噔往顶上甲板去,尤副将早霸了位置,朝她招手,边比划边说:“少君,您没瞧见,那么大一艘商舰,说击就击,说拖就给人拖走了。”
龙可羡打眼往外看,先被海面上浮着的船只吓了一跳。
海原先是碧悠悠的一片,此刻挤挤挨挨漂满船只,把海水都挤得局促,无可奈何地迸出白沫挽着船脚。
不夸张地讲,龙可羡从这头纵跃到那头,来回都得个把时辰。
但他们自个儿的哨船没有与他们一道浮停,而是在另一边通道缓速前行。
龙可羡目光下挪,见着一连串的空心木球,用铁锁相连,把这片海湾窄口左右隔出了楚河汉界。
权势二字,走到哪儿都好用。
左道等候关口查验的船只排到了天边,右道只有稀稀拉拉两三条船。
尤副将指着前头的商舰:“您瞧,这船上一伙都是水匪,扮得人五人六,就想浑水摸鱼进雷遁海销贼赃呢,刚由巡检队挖出来,二话没说就给宰了,连个活口都没留。”
“船都撞了?”龙可羡看见巡检队的船帆扬在前头。
“正是,”尤副将道,“方才那阵仗,就是水匪负隅顽抗呢,哪儿能斗得过啊,巡检队的船撞过去,就跟撞纸船似的,对面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昨夜往海湾递牌子时,我稍打听了一番,这船就是雷遁海上下最猛最结实的巡船,最早就是由战船改组来的,您细看这制式……”
哨兵在旁憋得原地打转,终于找到话缝,大声说:“和我们的战船一样!”
“要你机灵,小点儿声,”尤副将一把搂住哨兵脖颈,说,“乌溟海那位暴君,生意是够宽泛的,三片海域数得上号的船只,都出自乌溟海。”
这是垄断。
海上行走,对船只的需求多高,尤副将此次南下,把这个关窍看得明明白白,北境没有这手艺,也没有这木料,未来若是要在赤海立足,船就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龙可羡顺着这思路往下延伸,立刻想到了赊账购船,而身负巨债的事儿:“也没几人买得起……再说,那人卖船,不仅看银子,还要看别的。名声不够响不卖,张口压价者不卖,志趣不相投不卖,脾性不爽利不卖,做不成朋友也不卖。”
尤副将:“……”
哨兵:“……”
“偏偏卖给咱们。”尤副将瞠目结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君何时与那暴君处得这般好了?
“您,这名声……虽说毁誉参半,好歹算响当当,张口不抬价就不错了,不指望您压价,”尤副将咽着口水,“这么说来,您二位也志趣相投,脾性相符,是相当要好的朋友?”
“自然。”龙可羡落落大方地承认。
哨兵藏不住话,想到前几日舱门口你侬我侬的一幕,忧心地问:“哥舒公子知道此事吗?”
龙可羡翘起唇角:“知道。”
“他……”哨兵小心翼翼地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