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叫江凌与锦鱼进望燕楼,可是为了此事?他们要保住顾家,是也不是?”
景阳侯点了点头。
锦心冷笑,道:“我就知道。若是顾家倒了,顾茹也要受牵连。那么将来这国公府,便都是我的。我那个妹妹,她如今风光得意,怎么会愿意看到我有朝一日,比她还要尊贵?”
她说着,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景阳侯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景阳侯以为她要扶自己起来,伸手要抓时,锦心却又拍开了他的手,冰冷简短道:“证据。给我顾家与废王勾结的证据。你不愿意做的事,我来做。”
景阳侯仰脸,眼中神色复杂幽深,他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在想,到底哪里错了?你的母亲出身官宦之家,你明明长在我的膝下。明明你当初嫁得更好,可为什么你与锦鱼,这一生的命运,竟是这样天差地别?今日我才终于明白……”
不等他说完,锦心狠狠挥手,指向他,怒道:“因为你……宠妾灭妻。”
景阳侯眼中并没有半点愧疚之态,反而从容点了点头,道:“是品格。锦鱼母女择善而固执,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居易以俟命。而你们母女,则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小人行险以徼幸,灾必及其身也。”
这几句都是《中庸》的名言。意思是说锦鱼母女选择善道,执着坚守,不怨恨命运,也不责怪别人,安分守己,以时待命。而锦心母女,愚蠢却自以为是,品格低下还独断专行,所以灾祸一定会降临。
锦心自然也是懂他骂的是什么。
她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骂道:“品格?她有什么品格?她不过是运气好!当初若是五丈河上救人的是我,一切都会不同!”
景阳侯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赞同锦心的说法。
锦心冷笑起来,因为瘦,这一笑,脸上的皱纹陡然增多,苍老许多。
她突然转了话锋,声音凄厉:“还有你偏心!为什么她就可以进望燕楼,我就不行?为什么,你还要让我来看这早就废弃了的故居?!你是嫌我的心,还没被你们活生生杀死吗?”
景阳侯想插话,可锦心神态越来越疯狂,说得越来越大声:“品格?父亲,你也配说这两个字?你宠妾灭妻……逼死母亲,与江凌一起手腕使尽,害了我们兄妹四人的前程!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扶正秦氏那个贱人么?不就是为了让宁哥儿那小杂种当上世子么?!你还惺惺作态,摆出父亲的嘴脸来教训我,真叫我恶心!”
景阳侯用一种悲哀又怜惜的眼神看着她,直到锦心嚷够了,他才开口道:“望燕楼是军机重地,除了江凌锦鱼,这个家,别的人都不可以进。”
在地上坐的时候久了,寒气逼骨,他扶着小童的手,站了起来。
“我叫你来古香堂,是想劝你,是时候放下仇怨,重新开始了。锦鱼江凌仁者兼爱,今日放过顾家,无论是顾茹还是柳家,从今往后对你,都定然会恭恭敬敬,你的日子不会难过。”
锦心却气得浑身哆嗦:“我不要!我要报仇!你无耻!你无能!你卑鄙……”
她咆哮道辱骂不停。
景阳侯却并没人拿出父亲的架子来骂她不孝,而是弹了弹身上的枯草泥土,淡声道:“我决定扶正秦氏,立宁哥儿为世子。”
“父亲!”
这一声父亲,却不是出自锦心的口。
景阳侯转身,看见一身红衣的锦熙从路旁的假山后转出来。
锦熙脸色发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
“你叫她来的?”锦心问景阳侯。
景阳侯点点头。
“如今在京的,只有你们姐妹。你们的两个哥哥,一个已经废了。另一个,一心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想再理会府里的这些事。”
景阳侯这句话算是解释了,为什么要叫锦熙与锦心来古香堂。
“她现在就是卫锦鱼的一条狗!你可真会找帮手!”锦心怒极反笑。
“锦心!”锦熙转脸吼了锦心一声。
她走上前来,问景阳侯:“父亲……维持现状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我想锦鱼江凌也不会逼您……秦氏也……”
景阳侯看了一眼锦熙,略有些失望,唇边带上苦笑:“这份体面,是我想给他们母子的。与锦鱼江凌无关。”
锦心听了这话,却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再跳脚,她摇摇欲坠,扶着朱妈妈,半天转身而去。
景阳侯看着锦心的背影,低声对锦熙道:“这古香堂里的东西,你若有想要的,都拿走吧。我打算把它修葺一新。”
锦熙捂着脸,失声痛哭。
景阳侯拍了拍她的肩,扶着小童慢慢地消失在回紫竹斋的路上。
修葺古香堂不过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宁哥儿十岁生日那日,秦氏的三品侯夫人诰命与宁哥儿的世子册封圣旨也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