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看似贬低,实际上语气却透着一股莫名的骄傲。
“那太子殿下真幸运。”虞秋烟附和道,“能和我一样,认识你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算见世面了。”
梁元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你会说话,太子殿下有时候虽好,但有时候却还是——”她顿住了,本想说有些讨人厌,可又觉得这样说太子不好,想了半晌点了点脑袋道,“有些没分寸。你可知我今天在宫中量完嫁衣尺寸,他说什么?”
回想着太子的语气,梁元星继续道,“他说我长高了,长胖了,竟然还笑着对尚衣监的人说‘女大十八变,嫁衣做完至少三个月,可别到成亲的时候穿又不合身了’。”
“他怎么不说他自己,他还小我两三岁呢。我看他才穿不上……”梁元星小声喃道。
虞秋烟笑得合不拢嘴:“你连这个都要和他比么。”
“你还笑话上我了,今日就算不在路上遇到你,我也是要去寻你的。过阵子,太学要比武赛马,官员之女也能去看,太子前些日子便邀请了我,我娘都应允了。不过,我可不想和太子一块儿去,到时候你陪我。”
虞秋烟点了头,两人说了会话便散了。
街市上人流如织,尤其食楼对面的西施豆花和街尾的糕点铺都卖得极好,远远便排起了一串队伍。小丫鬟眼巴巴地瞧着,虞秋烟拿出银两便将她们打发开了去-
回府时已经有些晚了。
落日余晖,残阳西照,青石板路上几只扑腾的影子划过。没一会扑翅的声音又安静下来,只留树影静静地投在瓦舍之间。
虞秋烟朝王府一角望去,几只白色的信鸽歪着脑袋伫立在屋檐一角,脑袋蜷进白色的身体里,几乎与檐角的瑞兽融为一体,似乎在打盹儿。
她仰着脖子抬起手,看了一会儿。
“王妃?看什么。”丫鬟见她忽然停住,问起来。
“那是王府的鸽子吗?”虞秋烟指了指,那只鸽子展翅扑棱棱地盘旋起来,仿若受过驯化仿。
戚九抬眼一看,点头:“那些是术尘养的驯鸽,王妃还没见过他吧,他和我兄长一样,都是王爷身边的人,先前王爷派术尘出府办差,想来是近日回来了。王妃,怎么了?”
术尘……
虞秋烟有印象——那个在前世使了计策叫她入酒局替启言挡刀的人。
那个时候虞秋烟一不知启言身份,二不知启言的本事,只以为术尘是启言的下属,在外替他料理生意。
那时,她还真的听信了术尘的话,以为启言做生意招了仇,进了鸿门宴,便伪装成舞姬进玉楼一探究竟。
她那时候本就无甚生志,一心想着若能以一介残身还启言一命倒也值了。
那一夜,官兵将玉楼层层围住,启言带了伤,拼尽了气力带着她从玉楼回到了别院。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启言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若没有她添乱,他绝不会受伤。
术尘安排她近王府,算计的是她的命。
出了这件事之后,虞秋烟再没有见过术尘来别院。
……
虞秋烟从小丫鬟那要了半角糕点,将手中的糕点捻开放到屋檐下的石板路上。
树梢之上的鸟儿纷纷落下啄食,屋檐上的几只信鸽转了转脑袋,慵倦地蜷在一起,仍旧无动于衷。
“只怕早就喂过食物了,王妃怎么还起了心要给它喂食。”赏云陪着虞秋烟仰着头,又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奇怪的鸟。不识好歹!”
“倒也不必同几只鸽子计较。它兴许还觉得你奇怪呢。”虞秋烟无所谓地笑道。
一道极为温和的声音传来:“它尚且不知秋叶将落凛冬将至,不知四季更迭,这等未开灵智的东西,又怎么会觉得王妃奇怪呢?”
虞秋烟乍一听觉得此话有些意思,可忍不住反驳道:“怎会不知?世人往来,形形色色,屋檐上的鸟低头啄食,偶有抬头,见草木更迭,四季转换,它们只怕已见惯了。”
她连头都没有回,只等着身后的人辩驳回来。
本来还以为还要和人争辩一番这鸽子到底是因为“不知”而麻木,还是因为“知”而习以为常。
却没想到身后的人丝毫没有与她辩驳之意,反而轻笑道:“王妃见解独特。”
虞秋烟缓缓侧过身子去,看着从侧面屋檐下走出来的身影,来人面容苍白,嘴角带着极为和煦的笑意,看起来是个十足的文士,没什么攻击力。
“属下术尘,见过王妃。”术尘在屋檐下拱手作揖。
“你方才……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虞秋烟追问着。
术尘面上露出了些许疑惑,随后立即又恢复了原样,从面看不出丝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