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吟翻身,又教顷盈躺下,摸着黑替她将被子掖好,自己?方才?躺下,道:“没?什?么,只是有?个疑问,请公主如实相告。”
“什?么事儿?”
萧吟顿了顿,听着顷盈均匀的呼吸,主动往她身边挪,紧紧挨着她,道:“公主是怎样说服汉王放过他的?”
顷盈知道杨煜在萧吟面前隐瞒了这一段秘辛,不想她却已经知晓,这一问来得出乎意料,顷盈怔忡片刻,问道:“是怀章告诉你的?”
“是阿六。”
“难怪,他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顷盈道,未见有?责怪的意思,道,“其实我没?做什?么,还是三哥为?我打算得多。我跟五哥谈判的底气,都是三哥过去的经营,原是给?我防身用的。”
话?到此处,顷盈终于难掩心中落寞伤感,想来曾经亲近的兄妹手足如今彼此提防,建安里的一切精致奢华,却远没?有?这乡野真诚纯粹,她真心羡慕杨煜,也佩服他能有?放弃那三千繁华的决心。
“三哥过去做事就总留有?后手,当初也确实做了一些我至今都不能认同的事,五哥也牵连其中,所?有?的把柄都被三哥留下了。他决定离开建安时就将那些证据,连同联系陪都守军的方法都给?了我,说是万一五哥行?差踏错,必要时候给?他个警惕。”
“我就是以此威胁五哥,他但凡真敢动三哥毫发,他在建安、在南方做的那些事就会被公之?于众,到时……”顷盈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如孩子一般钻去萧吟怀里,伤心道,“我从?来不知三哥跟五哥之?间都有?这样盘根错节的纠葛,我以为?,我们始终都是这世最亲近的人。”
萧吟跟顷盈裹在一张被子里,她一面给?顷盈压好身后的被角,一面抱着有?些哽咽的天之?骄女,柔声安慰道:“你们始终是血骨至亲,最后还是放过了彼此,不是吗?如今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结局。只是,辛苦你了,一颗心要挂在两位兄长身上。”
顷盈抽泣着,含糊“嗯”了一声,像是同意萧吟的话?。
她自杨煜登基便是赵国唯一的长公主,身份尊贵,平日里多被人捧着,但少有?能交心的人,怀章虽是近身内侍,可到底男女有?别,有?些话?她不便与他说,日子久了便有?好些细碎的情绪攒下来。
这会儿有?萧吟哄着,顷盈渐渐放下了一贯的公主架子,女儿家娇软的性子上来,便问道:“我既然辛苦,三嫂能不能多安慰我?”
萧吟忍俊不禁,道:“公主想我如何安慰?”
“你没?反驳,便是应下我这声‘三嫂’了。”顷盈憋着嘴,在萧吟怀里蹭,真跟小孩儿似的,“我知道你们还没?成亲,不如就趁我和?怀章都在,把该办的都办了吧。”
“他都不急,你倒急了。”
“谁说他不急?他可快急死了,你没?瞧见他这几日哀怨的样子,跟我抢了他宝贝似的。哦,你也的确是他心中至宝。”
萧吟想起杨煜当日说的赶人之?词,再听顷盈这通抱怨,当真有?些哭笑不得,索性假意打了个哈欠,道:“公主不困,我都困了,明日还要去绣房呢。”
萧吟说完便闭上双眼,搂着顷盈睡了。
翌日萧吟从?绣房回来,甫到院门口外便见顷盈气呼呼地冲了出来,两人险些撞上。
见是萧吟,顷盈咬了咬唇,回头再看了院子里的杨煜一眼,气得故意“哼”了一声给?他听便跑了出去。
“公主。”怀章随即跟了出去。
萧吟见阿六一直在院外,原是想先从?他处打听情况,但杨煜这会儿也明显在气头上,她遂先进?了院子,掩上院门。
那一墙的蓝雪花开得正好,给?杨煜衬了底,却消不开他眉眼间的阴沉。
萧吟走去他身边问道:“你跟公主怎么还吵起来了?”
杨煜眉头拧着,落去萧吟身上的目光亦混杂着诸多情绪,眼波换了几回,最后只将一切都克制住,去拉萧吟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道:“没?事。”
萧吟往他身前靠近一些,抬头回应着他眉眼间的愁绪,道:“是啊,我这个外人管不得你们兄妹的事。”
杨煜被她这声“外人”一激,攥紧了她的手,再将她推去墙根,教她的身子陷在那一片蓝雪花里,迫近着,又怒又怨道:“只是不得你首肯,称不得你一声内人,这会儿还来激我,当真还是个小白?眼狼。”
杨煜看来反常,萧吟道他是跟顷盈争执得厉害,情绪还未稳定才?又是“内人”又是“小白?眼狼”地说,她脸上跟着一阵红一阵白?,未见得生杨煜的气,只是关心道:“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萧吟温柔的神情教杨煜顿觉惭愧,知道自己?失态,他立即放缓了语调,道:“对不起,不该那样同你说话?,我给?你道歉。”
萧吟黛眉舒展,自杨煜掌心抽回手,转而搂住他的后颈,只想先哄好他,于是问道:“那你要如何给?我道歉?”
杨煜见她仰面看着自己?,眸光柔润,看得他心间生暖,一臂揽上她腰间,一手摘了一朵蓝雪花别去她鬓边,道:“那就教我为?你簪花描眉,日复一日,名正言顺。”
萧吟才?知自己?着了这人的道,却已被杨煜抱着脱不开身了。
杨煜见她回过味来,眼底翻出笑意,抱她更紧,胸膛压下来,几乎贴着萧吟,低着头,嗅着她身上的香,又哄又委屈道:“方才?当真被顷盈当着怀章的面数落了一通。”
萧吟掐了他的后颈,嘟囔道:“那你寻我开心?”
杨煜凑近过去,鼻尖就快抵上萧吟的,道:“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萧吟别过脸,偏不开口问。
杨煜轻摇她的身子,看来挫败道:“你怎么不问我想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