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遗雪双拳紧握,身子止不住地发颤,问道:“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周瞻道:“我想要你留阿垣一命。”
江遗雪甚感荒谬,道:“我如今已是她的阶下囚,谈何让我饶她?”
周瞻道:“我可以放你离开,把你安全送到亓徽的阵营。”
可江遗雪显然并不信任他,神情里掺杂了一丝警惕,谨慎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周瞻神情疲惫,道:“阿垣赢不了的……就算她此番能把殷上所领的余兵歼灭,甚至把殷上杀了,也难掩盖她犯下的此等祸事,且就算殷上死了,也还有亓徽王,殷术更不会放过她,天下百姓也……”
可江遗雪无法忍受她坐在这若无其事地谈论殷上的死亡,声音极冷地打断了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瞻咽下刚刚未说完的话,道:“我放了你,把你送回亓徽,不论殷上是否身死,也望你念及此日之事,让亓徽饶阿垣一命!”
“不可能!”江遗雪想都未想便拒绝了,道:“我不会干涉殷上或是亓徽的决定!”
“我可以代她去死!”周瞻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道:“要杀要剐还是遗臭万年,都冲我一个人来,届时不论软禁也好,还是找人时时盯着她也好,只要留她一命!”
“你凭什么代她去死?”江遗雪的神情彻底冷下来,一步步走上前去靠近她,直到二人仅有一步之遥,才眼神嘲弄地说道:“你们恶不恶心?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当作战场博弈的筹码,还在这里演什么母慈子孝?”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在看什么垃圾,缓声道:“我告诉你,殷上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殷上若是没死,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剥皮剜心,以赎当日罪孽。”
他面如冷月,浑身上下的气势异常凛冽,周瞻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边的座椅随即被撞倒,发出突兀的响声。
她回过神来,嘴唇嗫喏了几下却没说出话,僵持了半晌,抬步匆匆地离去了。
周瞻一走,江遗雪便立刻脱力地倒在地上,愤恨伴随着痛苦浪潮一般地席卷而来,绀青色的眼眸里满是深刻的恨意。
他们怎么可以……
……伤害殷上的每一个人,他都会叫他们生不如死。
……
没等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江遗雪也彻底冷静下来,起身迅速吹灭了帐内的烛火,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那匕首浑身素黑,朴实无华,只在刀柄下端刻着一个“瞻”字,昭示着其主人的身份。
必须快动手了,不然周瞻很快就会发现……
许是周垣带兵出征,营地内的守军也少了一大半,守在江遗雪营帐四周的兵卒大概只有五六个,其余的都是巡逻队。
帐内的灯光一灭,外面的人影也显眼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各人的站位,放弃了划开营帐的想法,拔出匕首藏在袖中,朝门口走去。
门口有两个人兵卒守着,见他掀帘,立刻持械挡在门口,却并不说话,只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江遗雪低着头,一副怯懦的样子,小声开口道:“麻烦你们谁去告诉王上一声,她刚刚给我提的条件,我答应了。”
周瞻进来的时候把周围众人都屏退了,只有几个心腹守在外面,那些兵卒只知道王上进了这个帐子,并不知道具体谈了什么。
那两个兵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犹豫。
江遗雪便继续小声说:“王上所提之事关乎旧吾军情,刚刚是我没想明白,但此时事态紧急,麻烦赶紧的吧。”
闻言,其中一个兵卒终于动了动,对另一个说道:“我去去就回。”
对方点头,他收回兵械,举步朝前方的营帐跑去。
见状,江遗雪便收回手,准备放下帘子,那兵卒受令不能与其多加交谈、也不能多看他一眼,见他退了回去,便也放下手准备转身。
然而就在他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一只手骤然朝他伸了过来,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脖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凌冽的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还没喊出口的话被匕首插进喉管的动作彻底扼死,濒死的身体微微抽搐,被缓慢地拖进了营帐。
江遗雪原本穿的就是营帐内普通的军袍,此刻只需要盔甲便可临时伪装,这一招他先前也用过,只不过那时候营内人手太多,还没跑出几步便被抓了回来。
虽则时间紧急,可他并不慌乱,脑子愈发清醒,三两下把那甲胄套好,又把头发随意竖在了头盔里,做完这些之后,他又用手往地上的硬邦邦的泥地里抹了抹,用力地把尘土擦在自己脸上。
最后,他拿起那个兵卒的长刀,脚步轻快、神态自若地走了出去。
营帐四周都是兵卒,除了门口两个外,左右和后方也各有三人,为了不惊动他们,他只能先往前走。
然而没等江遗雪走几步,远处就出现了周瞻的身影,他浑身一紧,一下子攥紧了袖中的匕首,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被无限地放大,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声,他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四处都是巡逻的兵卒,而他却只有一个人,实在有些突兀。
正向前走着,一队最近的兵卒也从右侧的营帐走出来,暂时挡在了他和周瞻之间,即将穿过此处,向左侧走去。
江遗雪心下一动,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靠近队伍后随即侧身,与队尾的兵卒并行,甚至还主动发问道:“诶,你看见李冉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