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山:“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已经不需要监护人了。”沉默了会,他才说,“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妈妈更爱你。”
“爸爸也没有吗?”
“没有。”姜国山斩钉截铁,对此有很清晰的认知,他属于烟嗓,低沉磁性,此刻格外温柔,“不是爸爸不爱你,而是因为妈妈太爱你了。”
姜织偏头看他。
姜国山眼底映着路况,笔直宽阔的高速路,行道树,蓝天,日光,他透过这些,好像看到了很久远的岁月。
十九年前,还是背包客的姜国山在西北遇到了去做项目的冯敏,一见钟情。
只短短相处十天,十天后,姜国山去往下一个城市,看更美的风景,结交更有才华的朋友。而冯敏返校写项目论文、准备出国留学的材料,准备为自己热爱的天文事业扎根、生芽,奉献余生。
但半个月后,冯敏发现自己怀孕了,这种小概率事件竟然出现了她头上。
更小概率的是,她拿到检测报告的第二天,在纠结自己该何去何从时,又遇见了姜国山。
本来出现在青海、四川、云南、西藏或者哪哪都有可能,总之不可能在南京的姜国山给了她一个很干净真诚的笑容,为这场重逢。
冯敏没有笑,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惊慌,这让在分开后的每一天都控制不住想要见她、在得知在她上学的城市有个自己可去可不去的活动时,几乎没犹豫便更改行程空降到这里的姜国山,终于冷静了,清醒了。
惊喜变成了惊吓,他以为自己搞砸了。
这份冷静持续到他得知冯敏怀孕。
后来姜国山常常在想,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开心,紧张,感恩,又或者害怕?说不清。
要问他后悔过吗?后悔过,在看到冯敏结婚多年参加完同学聚会回来捧着自己搁置的留学材料和专业论文时他后悔过。
他和冯敏闪婚时,做过陪她出国的打算,但那年他母亲病重,非但没办法远行,夫妻俩还得定居在宿营。
什么背包客自由放荡无处安放的生活态度,什么为天文事业肝脑涂地的人生理想,都败给了柴米油盐、生活琐碎、家长里短。
生下姜织后,冯敏准备再次递交了留学材料,可姜织从小体弱爱哭,只有妈妈抱才能哄好,想了很多种法子都解决不了。冯敏狠不下心,所以留学计划再次搁置。
一年又一年,一次次被搁置。
后来,冯敏便不提了,忙女儿的教育、忙柴米油盐、还要早九晚五地在研究所工作。
…………
上午的道路比凌晨那会儿要拥挤,开进宿营的界线,窗外的街景渐渐变得熟悉。
姜织坐久了腰有些不舒服,从后座拿了个护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垫着靠住。
姜国山这时说:“你妈妈从小对你都很严格,是因为不想你留遗憾,包括看到你受伤也愿意支持你跳舞一样,是怕你日后会为放弃后悔。”
一向对妻子的教育方式不提意见的姜国山,却坚持不许姜织跳舞,实则是狠心地替矛盾挣扎的妻子做的决定。
毕竟姜织那么热爱跳舞,放弃意味着丢掉了信仰与心中的灯塔。冯敏自己为婚姻放弃过事业,为此在此去经年柴米油盐的琐碎中,也曾后悔过。她极端地不想姜织留遗憾,强硬不让女儿放弃,但也会心疼后怕地在夜里偷偷抹眼泪。
所以姜国山就来做这个坏人吧,又一次做了坏人。
“你妈妈也有遗憾,现在她在努力弥补自己过去的遗憾,所以我尊重她的一切选择。”他说-
彼时,南京。
昨晚嗨到太晚的这群人难得睡了个懒觉,沈译驰在给姜织发消息和去敲她房间门之间选择了后者,她粉饰太平的能力让沈译驰不亲眼见到她不放心。
门被叩响。
里面传来吴桐雨的声音:“谁啊。”
没等沈译驰答,门板径自被拉开,吴桐雨毫无危机意识地举着牙刷站在门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沈译驰一眼,一边低头继续看手机,嘟囔了句“这么早”,一边等他说话。
“……我找姜织。”
吴桐雨头依旧没抬,正在给姜织打电话,同时问:“有事?”
沈译驰接受着拷问,答:“我耳机是不是落在她那了?”
这理由自然是编的,总不能说就来看看她,或者叫她下楼吃早餐,又或者出门逛逛什么的,显得太暧昧。
吴桐雨哦了声,堵在门口没扭头叫人,而是对着举在耳边刚刚接通的手机叫了声:“吱吱你到家了没?哦,那就行……”顿了下,她撩起眼皮看了眼一大早敲门的男生,说:“沈译驰来找你,说找你要什么东西,”她着急去刷牙,把手机直接塞给沈译驰,“你自己跟她聊。”
“?”
沈译驰刚刚一直没机会插话,接住手机还有点懵,听到电话那头女孩儿干净清脆的声音问:“沈译驰?你找我要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