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剑拔弩张
山阴已快入夏,京都却仍带着刺骨的寒意。
熙帝紧了紧袍子,随侍的太监急忙顶着风费劲去关殿门。
“不要关。”熙帝发话了,他站起身来,往殿外瞧了瞧,“谁跪在外面?”
殿外的人已跪了两个时辰,太监深知熙帝是明知故问,仍陪着演上一出,“回陛下,是夏言夏大人,郭槐郭大人,沈滔沈大人在殿外求见。”
“哦?”熙帝挑了挑眉,嗔怪道:“他们既来了,为何不通报?外头起风了,去叫夏言和郭槐进屋来暖暖。”
郭槐赐了座,夏言赐了却不敢坐。他低着头,满脸惶恐,心思系在殿外。
沈滔仍在外头跪着。
大殿之中一片肃穆,熙帝高高坐着,手里拿着的是六百里加急从山阴送来的账本。
夏言不得不开口了,“沈滔,山阴的事究竟如何?黄柳生到底捉到没有,幕后又可有指示之人?当着皇上,你如实奏来。”
大殿之外传来沈滔的声音,虽弱却是不卑不亢:“回禀陛下,臣奉旨前往山阴数日,经查实,山阴县确是盐枭黄柳生作祟,致百姓死伤无算。臣……”
“盐枭?黄柳生?之前你们说黄柳生是一名衙门巡检,如今你们又说黄柳生实乃入过狱的庠生。不知是你们糊涂还是有意将朕搞糊涂。衙门、庠生,无论是谁,都与官府有些关联吧。”
殿外沉默了片刻,声音再次传来,“回陛下,山阴盐船被劫并非盐枭独自完成。据卑职所查,当日驶入山阴的盐船上所载并非官盐,而是冰块。一千两百石官盐于绍兴府衙载出,中途便被掉包。能避开这一路重重关卡而不为人知,必是有官府内鬼接应。”
“哦?”熙帝玩味地看向夏言和郭槐,“这么说,真是官商勾结?”
夏言一颤,看向熙帝,缓缓道:“我朝虽官盐厉行,只是盐税财窟,地方上有些蠹虫亦非奇事。”
熙帝又望了一眼郭槐。
“夏大人说的极是。”
“朕记得,两浙都转运盐使郑劼是你侄儿吧。他与此事是否有关?”
郭槐立即跪了下去,“此事臣不知内情,不敢妄言,还需听沈大人仔细说来。”
殿外立即传来沈滔的声音,“回陛下……”
“你先不必说!”熙帝道,“让朕来说。这账册里记的是光乾二十年到光乾二十八年黄柳生其人在两淮贪墨官盐的数目,折合市价,一共五百万两之巨。天下之赋,盐利居半。而盐务,又以淮浙为最重。光乾二十年,朝廷派去两淮两浙的巡盐御史收了税银五百七十多万两。到光乾二十三年,是四百二十多万两。至今年,仅剩二百八十多万两。朕问你们,这账册如果是假,那为何两淮盐税一年少甚一年。若这账册是真,那这五百万两如今又在何处!”
一语刚毕,账本被狠掷在地,夏言也跪了下来,大殿内外一片死寂。
“夏言,朕记得光乾二十年,你就是两淮两浙的巡盐御史吧,沈滔,当时是你的门生,也随你在山阴。怎么其他人去收税便收不上来税,偏生你去就有那许多。是他们都只听你的话,亦是时迁事移,我大赵不复当年了?”
夏言立即叩首,不敢吭声。
“郭槐,夏言随迁朝廷后,两浙两淮的盐务均在你的门客手中。怎么这些年盐税越收越少,事情倒是越闹越多?”
熙帝声音又提高了些,“沈滔。”
“臣在。”
“你有个很不错的儿子,他将这事捅了出来。听说他是今年刚入的翰林院?今年几岁了?”
“回陛下,犬子今年二十又五。”
“二十五?倒是年轻。”熙帝递了眼色,太监立即会意,快步将沈滔请入殿中。
熙帝看向跪着的沈滔,“听说你儿子虽生性乖张,倒是极为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