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玄微的目光久久地落在恬静的面容上。
他此刻的神色难以形容。看似并?无什么异常,却又仿佛海底急速掀起漩涡,只余表面平静。莫闻铮只看了一眼?便迅速低头。
院落里安静良久,他动作极轻地抽出左手大袖,替她拂去发间落下?的花瓣。
——
阮朝汐昨夜累狠了,沉睡不知年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一条细缝。她居然?又枕在他膝上了。
乌发柔滑垂落,手指在她发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偶尔有拂乱的发丝,被?动作极轻地捋去耳后。
有什么痒痒的东西拂过她的唇。
过于轻了,或许是一瓣落下?的花瓣,或许是拂过唇角的布料。或许是一只淘气的蚂蚁……?
阮朝汐倏然?睁开了眼?。
面前?的人未想到她猛地睁眼?,对视一眼?,就想若无其事坐回原处。
但眼?前?人影闪动,她在看清之?前?,本能地抬手一攥,柔滑的衣襟布料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荀玄微:“……”
衣袖被?手肘枕着,衣襟被?她的手攥着,右手搁在长案上,只余个左手能动弹。他哑然?坐在原处不动。
莫闻铮已经退走?了,院门虚掩,庭院里没有旁人。
她枕着他的衣袖沉睡,他的左手掂着一瓣粉色花瓣。原来刚才确实有一瓣花飘到到她唇上,被?他掂走?了。
只是他掂走?了花瓣,却并?未起身。就着俯身的姿势,打量着她的睡容,若她未醒转,或许他就会一直这样?看下?去。
他们?的距离过近了。她一抬头,视线里出现近处的薄唇。
形状优美的唇开合着,带着几?分无奈语气,正和她说?,“睡迷糊了?把手松一松。“
她至今还攥着他衣襟不放。
她当然?可以轻易松手,但不知怎么的,她的目光又落在近处弧度优美的薄唇上。
呼吸彼此相闻,实在是太近了。
她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如果?她再凑近过去,他是会避开——还是会闭上眼??
阮朝汐凝视得太久了。凝视的动作本身就是暗示,她自己察觉不妥,攥着他的衣襟的手缓缓松开。
衣襟放开了,他却未往后退。
幽深的眸光里掀起旋涡,千尺深潭动荡不休。
他的目光也落在面前?柔软粉色的菱唇上,他清晰地记得一小截殷红柔软的舌尖——
院门就在这时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九娘!”李奕臣在门外大大咧咧地叩门环,“从早上等到中午,还未起身?说?好的桃林还去不去了?给个准话。”
院里两人同时闪电般往后徹身。
阮朝汐清了清嗓子,隔着墙回一句,“去!”
虚掩的木门被?一把推开,李奕臣大步进来,“天边起了浓云,我?看下?午要落雨。披风带上,我?们?赶紧走?——”
眼?前?的景象叫他一怔,下?半截话吞了回去,他纳闷地过去行礼,“——郎君也在?”
阮朝汐抱着隐囊侧倚在花架下?,荀玄微端正坐在长案边。
他的右手搁在案上,左手举起瓷盅,放冷的半盅酪浆一饮而尽,声线淡淡,“我?在。”
第94章第94章
悬山巷又来了趟马车,这回送来几卷要紧急务,霍清川贴上了代表‘一等紧要’的红色签头,直送到荀玄微面前。
荀玄微起身告辞。走?过李奕臣身侧时,又淡淡看他一眼。
阮朝汐把人送出院门?,自己出西边角门?登车。李奕臣路上纳闷地和她?嘀咕,“郎君在?家中休养,怎的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刚才看我那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