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卢王元宸以谋逆大罪,定了斩立决。问斩的日子在国丧结束当日午时?,西市口。”
“一同?问斩的还有不少豫州跟随平卢王入京的死?忠麾下,牵连甚广,京城震动不安。平卢王能不能顺利问斩,影响到娟娘子能不能顺利脱身。郎君这两日留在宫里未归,便是监问此事。”
阮朝汐一惊,国丧结束的日子只剩四?五日了:“平卢王问斩之事我有听说,只是不知这么快。其他还有呢。”
“借着谋逆大罪的罪名,郎君联合京中士族和勋贵门第,清洗宗室。尤其是手?中握有兵权的,从冀州龙兴地?跟随先帝来京城的那一批元氏宗室。前几?日先帝灵柩出殡,借着送殡出城的机会,差点跑了一位和废太子交好的庆林王。奔出去几?十里被萧使君领兵追回来了,人正押在诏狱里,重兵镇压看守。”
“皇宫南门的左右卫所,都曾是宣城王元治麾下统领的内廷禁卫。宣城王本人虽然无?事,但两处卫所近日已经被查封了。”
“还有徐幼棠徐二兄。他身上领了廷尉职务,负责诏狱追捕查抄诸事,这几?日诏狱不断地?押进人犯,忙得脚不沾地?。”
“还有……”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阮朝汐听着听着,眼前似乎出现了深海中央翻滚的漩涡。
果然人在刀锋尖处。
多年韬光养晦,一朝锋芒毕露。
“这些?日子出入宫廷,谁近身看护他安全?”
“燕四?兄回京了,郎君那处有燕四?兄领兵护着,出入无?恙。倒是你这处……”
陆适之叹了口气。“京城最?近风声?鹤唳,不知多少眼睛盯着青台巷。纵然有李大兄跟着,路上还是不太平。尽量少出门为好。”
阮朝汐道,“我晓得分寸。入宫谢恩和探望之事都不急,先等平卢王问斩之事尘埃落定了再说。”
她起身时?,又看了眼木架上新鲜的划痕。
她晓得分寸,却有人做事不再顾忌分寸。事情做得太快,太绝,雷霆万钧之势劈落,若是一击不死?,就连吃草的兔儿都会含恨反咬,更何况是人呢。
人人尽知的浅显道理,她不信他不知。
“为何不能徐徐图之,这么快动用雷霆手?段……”她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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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玄微当夜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是听惯了的,阮朝汐在暗色里毫无?睡意,安静地?睁着眼睛。片刻后?,脚步声?果然停在床边。
月牙墩上的一盏照明小油灯被点亮了。铜钎子拨了拨灯芯,把灯光拨到最?暗,怕惊扰了沉睡的人,随即撩起纱帐,探望进来。
阮朝汐在黑暗里翻了个身,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笔直地?仰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暗处撞上了。
荀玄微露出意外的神色,看了眼角落的滴漏时?刻。
“这么晚了,还未睡?”
阮朝汐应了声?,“晚上想事情……想到睡不着。”
荀玄微起身脱下身上浸湿露水的官袍,挂在木架上,换了身家中燕居的常服,回身坐在床边,
“何事?旁观者清,或许我能出些?主意。”
灯光映出了动人的侧影轮廓。阮朝汐拢着衾被坐着,视线低垂望地?,柔软的发丝也?垂落下来,遮掩住半边白玉色的脸颊,灯下显露出难得的恬静。
“今日才听闻,平卢王就要?处斩了?”
“不错。定的国丧结束、除服当日。他顺利处斩的话,娟娘那边也?可以早日脱身。”
“之后?呢?娟娘子会去何处?”
“她立下大功,我允诺过她,之后?放她自由?来去。回云间坞也?可,留在京城也?可,随她心意。”
“听起来极好。那你自己?呢。”
“我?”
“三兄一手?搅得京城动荡不安,身处漩涡中心,肯定离不开京城了。之前似乎有人说过辞官归隐的事?还说什么天涯海角追随……”
阮朝汐垂眼望着灯台明灭的光,“拿话哄我呢。”
放下的纱帐被撩起了。
荀玄微坐近过来,细心圈起受伤的右手?腕,依旧放去床边,随即拢过纤细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