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昭姨是最快接受“母亲”的人。她找出和母亲拍摄的所有影像、聊天记录,拿给我父亲作为数据资料。在母亲对招昭姨说“招昭,给我倒杯水”时,招昭姨泪流满面。她说蔚蔚,你回来了,你要幸福下去,一定要幸福下去。
招昭姨经常来照顾我,我小学那会,还流行用纸做手工作业,都是招昭姨帮我做的。她带我去图书馆,我在看漫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写作。
招昭姨在她最火的那本纪实性文学的扉页写:致蔚蔚,我最嫉妒,也最爱的朋友,愿你幸福,我也将因此而倍感幸福。
招昭姨像我父亲,接受自欺欺人。但她在记录和我母亲的过往时,写道:“天知道十六岁的时候,我有多讨厌你。可我现在每每在高兴时,都会想念你。”
在我母亲回来这件事上,招昭姨游离于信与不信之间。
只有我父亲,无比相信。
我从小的记性就很好,如果需要,我可以清晰地说出十年前的早晨,我父亲给我和母亲做的早餐。我还记得三岁时候,大人把我放在病房门口。他们将我往里推,说:小宝,救救爸爸。
大人们说,爸爸跳进了湖里。我不懂,爸爸为什么要跳进湖里。我走进去,问:“爸爸,兔子宇航员后来回家了吗?”
同样在那一天,我被大人抱着在许多文件上按手印。我觉得好玩,往哥哥额头上也按。看护我的阿姨说,小宝真命好,拥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奶奶听到,把那个阿姨辞退了。我拉着奶奶的手,说不要钱,要妈妈。
但我再也找不到妈妈了。
直到六岁,我抱着足球回家,听见母亲问我:小宝,足球赛踢得开心吗?
我跑进房子,看见母亲在很多很多屏幕上。我不知道哪个是妈妈。
送我回家的舅舅砸碎了所有的屏幕,他甚至打了伤我父亲。
但舅舅的暴怒无法阻拦父亲。
我十岁时候,父亲带母亲参加了我的家长会。我读书并不认真,卷面成绩班级倒数。爸爸在挨老师训的时候,母亲偷偷朝我做了一个鬼脸,她说没关系,小宝玩得开心最重要。
我擦干净掌心里的泥,握住了妈妈的手。
随着我的成长,父亲的研究愈发深入、广阔。他为人工智能的安全性创造了一个接一个突破口,同时也反向促进着人工智能的进步。得益于人工智能的“魔法”,人类迎来了指数级科技大爆发。
十五岁,我跟着父亲坐上了第一条地月轻轨。当然,还有母亲。
父亲无论去哪都要带着母亲,他的学生、同事甚至是活动主办方都会记得,在张以舟的位置旁,为祁蔚预留一个位置。起初,人们只是出于尊重我父亲的缘故,后来,他们说伉俪情深。
母亲越来越像妈妈了,她甚至会跟随时间衰老。
十八岁的时候,我小时候按的手印全部生效。我拥有了妈妈从爷爷奶奶那里继承的一切,还有妈妈独自开拓出的财富。我看到了妈妈留给我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