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司徒云昭声音冷厉,面色沉郁,眉眼间散发的气场威严,“子衡,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么?”
“你们彼此共事许久,阿瑶年纪小,聪颖有灵气,但却很稳重,你应该比本王更清楚,同为本王的左膀右臂,你知道本王一向最忌讳的就是互相猜忌,互相推诿。”司徒云昭蹙着眉,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孟子衡面色晦暗,第一次私下里向司徒云昭下跪,诚心道,“对不起主上,我当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了。”
坚硬的堡垒往往自内部攻破。司徒云昭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很大的缘由是司徒文泰无能多疑,自从将司徒益下狱杀害,也有不少功臣人人自危,朝廷人心涣散,而司徒云昭的出现,就如同旭日初升,对臣下分甘共苦,所领的麾下群臣,亦是朝气蓬勃,同心同德。然而一群人,并非一个人,身在权力的浪潮中,连亲兄弟都是彼此反目、彼此猜忌的存在,更何况只是同僚而已。没有任何关系是坚硬如磐石,经久不衰的,司徒云昭一早便能想到,如果有一日,内部出现裂痕,后果会是怎样,只是不曾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
孟子衡为人性情,忠诚、耿直,然而用情太多,也许他今日是无心之言,但下意识地为了维护许子期,不顾同僚道义,甚至可以将错误尽数推到一个共事几载,二十岁的小姑娘身上,也是他的缺憾。
直到司徒云昭走了,许子期和孟子衡,一个站在那里,一个跪着,两人皆低着头,孟子衡面色更是颓然,静默了许久。
长乐宫院外,两个守门的宫女脸上遮着巾帕,见司徒云昭的步辇停在门前,远远便下跪见礼。
司徒云昭一身王服,青丝挽起,束在脑后,头上插着玉簪,带着几分慵懒,朱唇皓齿,黄昏下明媚美艳,行至门前,司徒云昭手中的白玉折扇轻轻扬了扬,茯苓向前吩咐守门宫人:“开门。你们先退下。”
“是。”两个宫人不曾见过司徒云昭,但当司徒云昭下了步辇,映入眼帘时,她们却是清楚,眼前之人便是司徒云昭,所以不敢耽搁,也不敢多问,开门便退到了两侧。
司徒云昭站在门前,面色稍有不自然,理了理领口,在茯苓探究的目光中,侧目而视,别扭地吐出一句:“正衣冠,见良人。”
茯苓低下头去,等司徒云昭走进院里,两个小宫女才敢看过来,正巧瞧见了一向不茍言笑的茯苓嘴角带笑的模样。
落日斜阳,司徒清潇站在院中,一身素白,墨黑的青丝及腰,弱柳扶风,只看背影就知晓转过身来将会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七日不见,似乎又瘦了许多,司徒云昭心中发酸发软。
司徒清潇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异动,转过了身来,夕阳洒落在司徒云昭颀长的玉姿上,她说:“潇儿,我来接你回府。”
第148章倦鸟归林
司徒清潇眉心蹙起小山丘,眼神里却有掩不住的一丝惊喜,让她暂时忘却了烦忧,嘴上带着嗔意责怪:“你怎么来了?痘疹还未消除干净,你快回去……”
“别担心,早上已经烟熏灭菌一次了,况且,我不进内室,我知道你在这里。”司徒云昭走过去,眼中盛起笑意,她已经逐渐学会透过司徒清潇别扭的话语,看到她的内心了,她细细解释,令她放心。
司徒清潇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司徒云昭明媚艳绝,昏黄的阳光映衬着她漂亮的容颜,她笑着,声音清清浅浅,桃花眼中泛起温柔的涟漪,“七日了,你不让我来见你,难不成,还不让我知晓你的动向了?”
司徒云昭握住对方纤细嫩白的手,低下头去想浅浅亲吻,司徒清潇陡然间想起司徒清漾的那句“摄政王也是女子,皇姊莫毁了女子的清誉”,一瞬间手心泛起凉意,面对着司徒云昭绝色的面庞,长身玉立的仙人之姿,对方是那样干净、珍贵、完美无缺,还有着雄霸一方的能力和毅力,倘若她名声有损,又该落人话柄,自己已经深陷泥潭,破落的家族也是个个身怀异心,自己不能再给她增加阻碍累赘了。
她想和司徒云昭好好相爱,不想将这些示于众人。
她往后收了收手,自司徒云昭手中收走了自己的手。
司徒云昭以为是她不喜欢备受监视,眼里含了点柔情,看着她,柔声解释道:“你不准本王来看你,总要本王知道你是否按时进食饮水,是否健康平安,是否好好照料自己了。本王只知道你几时进食,知道你每日黄昏都来这里透透气,别的可一概不知。”
司徒云昭不想司徒清潇觉得在宫中还备受监视,喘不过气,前朝正是危机时刻,也不想分散人力在后宫,所以一早将人撤走了,否则她也不会错过司徒清漾对司徒清潇所说的这些话,
“我……不是,昭儿。”司徒清潇深邃幽然的眼眸望着她,饱含的情意让司徒云昭看得清清楚楚,那胜过任何肢体动作和千言万语。
她压低了嗓音,像一湾春水,潺潺动听,“你只管按你的安排行事,我从来不怕活在你的视线里,我喜欢你注视着我,我也愿意我的一举一动被你知道。”
她温柔地解释:“你没有得过水痘,自然不能准许你来,现在也不宜久留。”
司徒云昭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处处为自己着想,于是桃花眼扬起来,喉中含了一点笑意,闹她,“未曾想,我们潇儿竟然得过痘疹,我看这脸上,竟是一点痕迹不曾留下,还是这般绝色。”
司徒清潇被她盯得粉意爬上来,“我们潇儿”落在耳中既是甜蜜又烫耳,她白皙的耳t朵都泛了粉,连忙逃离视线,她知道司徒云昭不在意,但还是提醒她,也提醒自己,“东暖阁里御医们都还在,”别扭道,“晚上回府再说……”
司徒云昭眼中聚起笑意,看着她的耳朵在自己的视线下越发变红。她向来只在意皇位与司徒清潇,只要司徒清潇愿意,她明日便能昭告天下,迎娶司徒清潇做摄政王妃,哪怕朝野上下都反对,她向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要能遂了自己的心愿,血流成河也无妨,踩着尸骨,旁人的血染红她的吉服,迎娶司徒清潇,改弦更张,坐上皇位,才是司徒云昭的人生。
但她知道,司徒清潇不会让她这么做,司徒清潇就像是一根线,让她这只风筝,有处可归,就像是一根缰绳,控制着她,就像是司徒云昭的理智和底线,牵绊着她,在司徒云昭杀伐决断的果决之外,少牺牲几个亡灵,多积累一些福泽。
“那我们回府吧?”
司徒清潇眼波也柔情,“我还有些东西在内室,你等我片刻。”
在这里住了数日,自己乍然来接,或许司徒清潇有东西要拿,临别又要与荣王姐弟叮嘱两句,于是体贴道:“好。我在外面候着,你有什么尚未办完的,去吧。”
司徒清潇目送着司徒云昭离开院落,看着司徒云昭挺拔如松背影的眼波也柔情,转过身来下一瞬间,眼神便凝结了。
她只觉得司徒清漾站在那里,眼中流露着直白又深刻的悲伤。随即对上司徒清潇的眼眸,她又恢复了常态,福身温婉地唤了一声,“皇姊。”
她视线越过司徒清潇,去望院落门口,不过司徒云昭的背影早已消失了。
她视线又回到司徒清潇身上,“皇姊,淙儿吵着找你呢,一定要我出来寻你。”
连日来,司徒清潇每日伏在桌前翻看医书,寻找治疗方法,与御医共同探讨,提出的建议、方案都被采纳,自然也见效果,司徒清淙的情况也如愿越来越好,最后驱逐了病魔,连御医也对司徒清潇的坚韧聪慧交口称赞。又将司徒清淙照顾得无微不至,司徒清淙也越发依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