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
秦先生一早赶到,祭拜之后求见,祝文和正在祭堂侧面的花厅休息,面容苍老,神情憔悴,眉心处有着深深的纹路,两鬓冒出许多白发。
秦先生鼻子一酸,这可是最会保养自身,还会嫌他们不会养生的祝老先生呵!一朝白发,不过如此。
他刚想说些安慰的话,祝先生摆摆手,“别说,我这几天听了一箩筐,实在听腻了,有心的话,不如陪我坐坐,喝口茶。”
秦先生落座后,满心不是滋味,再好的雨前龙井,喝着也跟涮锅水差不多。
两人就这么安静坐着,彼此对视,少了些客套,多了些熨帖的慰藉。
祝老先生非常难受,只是表现出来,众人又会发出千篇一律的安慰话,他听了更难受,还不如不听,就这么陪着他。
秦茂璃站在父亲身后,在角落里发现另一个人,她微微抬头朝父亲示意,秦先生看清人后,哀叹一声,示意女儿也过去看看。
这模样,打击很深啊。
秦茂璃缓步过去,见沈知澜端着的茶杯水都洒在衣襟上,他还浑然不觉,亲自出手拿走茶杯,换了热茶,对方就这么端着,也没察觉到茶水的烫。
无奈,秦茂璃只得再把杯子挪开,亲自陪坐在一边,等着沈知澜回神。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心伤于好友的骤然离世?
*
沈知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沈与钰“病逝”,他到底是在痛恨自己的无力,还是痛恨皇帝的绝情呢?亦或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够果断。
可能都要吧。
我要是再强大些,是不是就能改写这个结局了?不用眼睁睁的看着?
沉思许久,他才发现身边多了人,秦茂璃包含担忧望着他。
“可算是回神了,发呆多久了?”
沈知澜抬头看天,摇头,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脑子懵了。
秦茂璃叹气,看他这么潦倒的样子,至少也有好几个时辰,她主动出手,温暖的手牵住他冰凉的掌心,“就算是学了再多优美的言辞,我现在也说不出口,而且,也没办法贴合你内心的伤悲吧?毕竟没人能够跟你感同身受,那是你出生入死的好友。我唯一能说的就是,如果想哭,就哭出来,我会安静守着你。”
“可是我现在不想哭,只想理清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想一直就这么待着,不想出去,怎么办?”
“那我替你哭吧。”
秦茂璃就这么看着他,眨了眨眼,眸中逐渐泛起晶莹,泪水汇聚到一起,一串泪珠就这么洒了下来。
沈知澜定定看着泪水划过她说我面颊,就这么愣愣看着,秦茂璃哭的双目红肿,难以克制。
傻瓜,真是个傻瓜,哪有人代哭的?
但是真奇怪,她一哭,他积蓄在身体里的悲伤也逐渐跟着流淌,沉甸甸的心,缓缓跳动起来。
沈知澜拿出手帕,擦掉秦茂璃的泪痕,自己则重新站了起来。
事情已经发生,人也过身,再多的哭泣和泪水也换不回人来。与其哭泣,不如送好最后一程。
*
寿王府有自己的陵园,前代寿王就埋在这里,送葬的队伍悲悲戚戚,极尽隆重,把世孙葬在这里。
沈知澜没去看。
周围的朋友都来轮流安慰他,生怕他想不明白这事,接受不了事实。
“我没有,我只是打算单独去看看他,”沈知澜无力解释着,“我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你们都放心吧。”
“你能想明白就好,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在所难免的事。”沈谭抱抱他,“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帮忙。”
“明白了谭哥,你也要保重好身体。”沈知澜回抱他。
沈与钰的葬礼大办了三天,办的人尽皆知,等到喧嚣过去,沈知澜才独自上山,想要单独祭拜他,送最后一程。
人太多了,不好说悄悄话。
陵寝修的豪华,旁边矗立了一块石碑,写明了沈与钰的生平,生卒年和事迹,石碑上夸他幼承庭训,良才美玉,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沈知澜看的直想笑,死人都看不见了,这些话夸起来又有什么用处!还把活人的心扎的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