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了祭品和水酒,摆在墓碑前头,看着光秃秃的地面,突然笑起来,“都说没及冠不让饮酒,是不是还要再等三年,才能给你带酒啊?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到时我就随便带了,钰哥可要多担待啊。”
他靠在小树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说葬礼后的动静,沈与锐现在懂事多了,虽然天资差了点,但正在努力学怎么当一个继承人,世子跟世子妃两个人彼此扶持,同样伤心的两人反而关系好了不少,而祝老先生呢,也实践诺言,收养了无暇。
老先生没认什么义孙女,而是编了个借口说无暇是不小心被拐走的本家女孩,好不容易找了回来,本来想改成祝家女孩的辈分,但她坚持要原名,以后就是祝无暇了。
很好听的名字。
沈知澜猜,沈与钰最关心最愧疚的就是祝无暇以后的生活,又说他拜托了秦茂璃去做个引导人,以后祝无暇会顺利融入女孩子们的交际圈,开始全新的生活。
祝老先生起初是很伤心的,但沈知澜去劝了,说是别让沈与钰不安心,祝老先生也很快转过弯来,回归原来的生活。
大家的生活都在继续。
说了许多话,沈知澜停下,“我有点唠叨了,你可别嫌弃,当然嫌弃也没用,想抗议建议托梦比较快,行了,下回再来看你。”
他起身去收拾酒杯,发现墓碑前居然有几片草叶,还是被人吹破的草叶,不禁恼怒,谁这么不当心,才几天就让墓碑弄脏了。
他把草叶全都扔掉,捡干净附近的泥土,慢慢下山。
下山的路很漫长,步行的速度也很慢,他就这么慢慢走着,希望下山时,已经收拾好心情。
山风缓缓吹掉了闷热,顺着山风而来的,还有断断续续的调子,极其遥远,极其细微,如果不是山间够安静,根本听不见。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
沈知澜脚步突然停下,侧着耳朵倾听,这调子,这调子!
他突然浑身一震,死死捂着嘴巴,才能不让惊呼跑出胸膛。
这曲子,世上只有他知道,而且,他也只在当初水上训练的露营那晚,教过沈与钰怎么用草叶吹!当时时间紧促,他甚至只教了前几句,沈与钰学来学去没学会,差点放弃。
天呐,现在吹曲子的是谁?钰哥难道还活着吗?!
狂喜冲击着沈知澜的心,他站在原地,拼命控制表情,才能不让喜悦外露。
肯定是的,没错!毕竟这首曲子就能证明一切,世上唯有他们二人知道这曲子!
沈知澜狂喜之余,突然镇定,明面上沈与钰已经死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不管是寿王胆大妄为偷天换日,还是皇帝大手一挥放人一马,都不是能宣之于口的事,事关皇室威严。
而沈与钰更需要一个新身份来避人耳目,从新来过。
他不能泄露半个字,包括说梦话!
沈知澜狠心掐了自己一把,保证没留下任何笑意,这才毫无异样的下山去了。
保持警惕,不要回头,不要追究!
*
沈与钰放下草叶,转头对侧面的人说,“您瞧,这个打赌还是我赢了。”
“不算,你做提示了!”
“可是我确实没有说话,没有留字条,没有见面,就让澜哥儿明白我还活着啊!”沈与钰微笑,“我们赌的内容就是这个,难道不算我赢?”
他看向皇帝,皇帝郁闷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首曲子就是你们的暗号!”
一听就呆站在原地,肯定有猫腻!皇帝又不傻,还能不明白吗?
沈与钰放低语气,“您是长辈,就不能松松手,放晚辈一马吗?我们俩可是遵守了规则。”
皇帝点头,沈与钰露出喜悦的表情,皇帝才猛然变脸,“可是你还忘了一句赌约的内容,他知道后,不能透露过任何人,但凡他泄密开口,还是你们俩输。现在可不能证明,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个赌约,还没完!”
这下轮到沈与钰郁闷了,确实,他没留意到最后一句,真是马老识途,人老成精!
但这样斗斗嘴,还真有意思!两人相视而笑。
笑过后,皇帝问,“以后沈与钰这个身份就不复存在,朕也打算送你去海外寻找新宝藏,你打算给自己改什么名字?”
人总要有个代号,才好称呼。
沈与钰苦笑,“我辜负了外祖父的期待,没有成为如玉般的君子,那就只能做一颗全是瑕疵的小石子了。”
“小石子随处可见,顺势而改,希望我的余生能做到风雨不改其色,流水不改其志,就叫石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