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水磕头都磕得比别人响,重重的那一下,苏彧都担心,含元殿的地板会被磕破,便不自觉上前将陈述水扶起来。
没想到陈述水一下子便湿润了眼睛,哽咽着说:“有生之年能见到陛下,学生死而无憾,只是学生太过愚钝,负了陛下的一片圣恩,未能考到第一名。”
苏彧:“……”第一名和第三名就站在你旁边,你让其他两个人怎么开口说话?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陈述水连忙说:“学生见到陛下太过激动,语无伦次,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今日是该高兴,你们高兴,朕也高兴,能得像你们这样的国之栋梁。”苏彧笑了笑,她倒是无所谓,就是第三名的探花有点难绷,本来中了探花正高兴着,结果经陈述水的嘴一下子就变成愚钝了,就像在这大热天里一下子被拉到寒冬腊月一般,开心的笑容冻在了脸上。
听苏彧这么说,探花脸上的笑容才稍稍有了变化,少了两分僵硬。
如谢以观所说,陈述水确实是个可造之才,从大殿里出来,他似乎稍稍冷静了些,连忙对状元和探花道歉,说自己是不善言辞,并无冒犯之意,对状元和探花都是极为敬佩的。
状元和探花在这样大喜的日子,也不会计较,三人把手言欢,准备去参加皇帝请的烧尾宴。
却没有想到陈述水避开了他们。
陈述水羞涩地笑着说:“这件衣袍被陛下碰过了,我要先回家换下来。”
状元和探花:“……”看陈述水这神情,像是要把这件衣袍拿回家供起来的样子。
状元忍不住说:“你的手也被圣人碰过,莫不是打算一辈子不洗手?”
陈述水怔住,是个好问题!
他举起手盯着看,极为认真地思考着状元的这个问题。
状元和探花对视了一眼,其实在参加科举之前,他们便听过陈述水的名字,知道他的一些事迹,就是没有想到他这么疯癫,他们又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样的陈述水想来也不会得皇帝重用。
陈述水将手举在半空中,与状元和探花告别,三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只是在其他两个人看不到的地方,陈述水的笑容之中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当时陈述水站在树下,回望他们两个的眼神是这样的。”暗中跟了他们三个一路的苏承影回到苏彧面前复命,顺便学了一下陈述水当时的眼神。
他想了想,补充说:“有点像谢先生,就是比不上谢先生狡诈。”
谢以观:“……”他还站在旁边呢!
苏彧笑着对谢以观说:“这个陈述水倒是有趣,知微再帮朕调教调教,若是能放到地方上去,也是不错。”
谢以观笑着说:“到底还年轻,不过陛下想将他放到地方上的意思是……”
“一是可以将他作为观察使的后备役,二是之前各地寺庙送了朕不少土地,如今虽然让地方官府租给无地的人,但是这些田地不能总在地方官府手里,朕想另外成立一个独立在户部和地方官府之外的土地司来管理这些田地。”
苏彧的话让谢以观抿了抿,苏彧既要成立一个在地方官府之外的土地司,又让陈述水先去地方官府做,这是想让陈述水先明白地方官府,日后还能拿捏住地方官府。
他轻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皇帝这心思怎么长的,总是有源源不断的妙招,叫他佩服。
“对了,殿试之后是吏部的考试了吧?”苏彧突然问。
谢以观不知为何,心中警铃响了一下,他维持着笑容说:“是的,只是吏部的选拔都是崔阁老一手操办的。”
“朕知道啊,”苏彧歪过头,看上去有几分纯良可爱,她冲他笑笑,“等崔阁老选好人了,朕想对这些人进行统一培训,首先得培养他们忠君爱国的思想,起码得学三个月再派遣到各个藩镇。”
虽然苏彧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谢以观没有点头,继续等着苏彧的下文。
苏彧说:“朕打算赐称你为帝师。”
“帝师”在大启不是具体官职,只是称号,但是对于读书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誉。
谢以观不为所动,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苏彧的再下一句。
苏彧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知微这么聪明一个人,不会不知道朕想说什么吧?”
谢以观:“……”知道,但是有点不想接话。
“陛下此次要选四十九人?”
“不一定要一次性选出这么多人,也可以从地方上提拔几个观察使上来。”
“据臣所知,此次参加吏部选拔的有上千人。”
“人多是好事,可以慢慢挑。”
“挑选不是臣的事。”
“吏部考试也只是初步挑选,还有接下来三个月的培训,这段时间就要靠知微你一边培训,一边观察,如果有不适合的人直接不要。”
“如此责任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