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踢——”沈娥神思未聚,声音便先扬了出去,却又在半途堪堪停住,像是扬风的细柳被迎面吹来的风生生折断。
火光在远处隐隐约约的摆,身侧有芦苇摇着,能感受到细密的风从面上拂过。
梦中的怔愣与茫然于这一刻怦然散去,归于现实,落于红尘。
待风声火光变得缓慢清晰,沈娥终于回神,将所有目光齐聚在身侧随意坐着的男子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大梦散去,沈娥此时再见到谢时浔这张俊美沉稳,早已失了稚气的脸。一时间心中情绪激荡开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谢时浔侧身对上她的眼神一怔,随即是更深的笑意荡开,手上的动作没停。看的人心尖一跳,后背浸出冷汗:“夫人这般看着我……倒是让为夫猜不透了。”
若是以往,沈娥定要嫌他阴阳怪气骂上一番。可此时抬眼见到他那张脸,脑中闪过的都是一张稚气未脱,跟在她身后叫她“阿姊”的“弟弟”。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不等她继续想,瞥眼就望见谢时浔的手还高高拽着她的脚踝,只要她轻轻蹬一下,就能踹到那人胸口。
去他娘的“弟弟”,现在不就是个阴阳怪气的老登!
“放开!”沈娥猛的坐起身来,抬脚往前一蹬,用足了力气。
谢时浔在侧一直盯着她,像是早知道了她的动作,先她一步直起身退后,面上笑着夸赞道:“夫人好脚法!”
沈娥蹬了个空,睡了太久,猛然动作一大……脚踝脱臼了。
脚踝部立刻疼痛起来,几息间她额上便覆上一层冷汗。
沈娥咬着牙,心底骂道:这谢时浔根本就是来克她的,亏她在梦里还对他有些怜惜,此时想来根本就是——
心底骂得起劲儿,抽筋的脚踝处却陡然落了只手,动作娴熟的帮她按摩起来。
沈娥抬眸,有些意料之中的看到那人正蹲在她身侧,白衣沾地,火光隐隐约约照在他身后。
蓦地心尖一跳,就见那人勾唇笑起来,抬眸和她对视上:“前几日没发现,夫人的腿……还挺粗。”
听言,沈娥一愣,几乎是血液顷刻间沸腾起来,一股气直冲上天灵盖,掀了老庙:“粗?你说我腿粗?你敢……”
没等她一连串说完,“咔擦”一声,谢时浔拉着她的脚踝刹那间往前后一扯,随即又复原。脱臼脚踝的骨头就接好了。
沈娥剩下的话没吐出来。
她从前没经历过脱臼,可前世见人脱臼正骨时,表情有多么狰狞难以忍受,她见过。
是以她刚才没轻易尝试,可谢时浔一套下来,她丝毫没觉得疼,只是气,气那人说她……腿粗,心神竟集中的过分。
一时间,她心绪复杂。
她不知道那场梦,若时间并非停止,如今已过了多少时日。她只是觉得她似乎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勉勉强强看过了谢时浔那悲苦的童年。
如今梦醒,她承认自己受到了影响,可于上一刻之前,她并没有明显的察觉到……她对谢时浔的防备竟已经降到了那个地步。
从现世穿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时代,哪里都藏着危机。她上辈子唯一学会的事便是不敢信,不能信。
她所能依靠的,永远只有她自己。她所能相信的,也永远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