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秀楠已经在桌案上摆好了碗筷,厨房的老周也端着热气腾腾的羊汤走了过来,不大的厅堂顿时暖意浓浓,煞是温馨。
何家阿兄兴奋地搓了搓手,正想盛碗热气腾腾的乳白浓汤,转头却瞧见往身上穿披风的小妹,不免有些疑惑。
“眼瞅着开饭了,不如吃完再去?”
将颈带系了个利落的蝴蝶结,何秋月回头摆了摆手,“薛大人那边有个宴席,你们先吃,别忘了回去给爹带壶热汤。”
本来还有些担心,但一听是薛大人邀请,何家阿兄瞬间松了口气,笑着连连答应。
别人信不过,薛大人还是完全没问题的,自从见识过他将蛇一举击落的英武身姿后,这位刺史在他心中的形象完全高大伟岸起来,是一种神圣的存在。
不过,倘若有天,何家阿兄得知这位偶像很可能是未来妹夫,想必他当时的心情会是十分有趣的。
约定的地点是耀州最大的酒楼,金满楼。
听名字便能感受到这非同一般的贵气,据说是太上皇与北疆签订十年盟约时,由太上皇签字下令修建,并与那时的北疆王在此把酒言欢。
但好景不长,北疆那边亲手撕毁了盟约,在新春贺宴上率部越过边境,大肆屠杀耀州军民,几乎葬送了大半个耀州。
后来先皇特令薛家军率军支援,薛钰,也就是薛清安的父亲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平定叛乱,但可惜的是,在最后一战中重伤不治,倒在了胜利的前夜。
何秋月也是从马祥口中,才知晓了其中缘由,看着楼前富丽堂皇的金匾,唇畔露出一抹冷笑。
本来以为那位翼王是个花花公子,没想到还有这如此卑劣的心肠,冷嘲热讽还不满足,偏偏选在这里来挖苦薛清安。
门口一个美貌歌姬注意到了她,笑盈盈朝她走来,“姑娘想必就是何掌柜吧,请随我来,翼王殿下等候多时了。”
不同于一楼的热闹嘈杂,沿着木梯缓缓向上,二楼雅间被雕花木门隔开,门口垂着讲究的珍珠幕帘,连空气都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歌姬摇着袅娜的腰肢,领着何秋月走过一间间虚掩的木门,门后时不时传来几声娇唤,不免让何秋月打了几个寒战。
注意到她面上的不自然,歌姬红唇轻扬,那张被胭脂水粉描得光艳照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勾栏瓦肆里的女子,就是这般上不了台面,让何掌柜见笑了。”
听出了话中的藏不住的失落,何秋月抬起了头,深深望向那张浓妆艳抹面容上唯一澄澈的眼眸,温柔的语气中满是坚定。
“世道艰难,能生存已是不易,虽不知姐姐有何苦衷,但实在不必自轻自贱。”
她轻轻挽过歌姬微微颤抖的手臂,“日后若有难处,姐姐只管去南巷何氏瓷行寻我,但凡我何秋月能帮的,绝对不会推辞。”
“多谢,多谢妹妹”,歌姬眼角划过一行清泪,但又怕弄花妆面,慌乱下还是何秋月用手帕小心擦干。
她看着何秋月的脸,好半晌才反握住那双手臂,“既如此,我便也叮嘱妹妹一句,此番设宴绝不简单,还请多加小心。”
其实不用提醒,何秋月便知道翼王绝非单纯庆贺,但除了想要借机示威,她没想到其他的目的。
看着歌姬真诚的关切目光,何秋月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拖延了一会儿的功夫,等两人进入雅间时,两侧的空座都已满了大半。
翼王悠闲地依靠在主位,任由身着清凉的歌姬靠在怀里,正借着那白藕似的手臂喝下一杯花酒。
“呦,何掌柜可是姗姗来迟啊,赶紧自罚三杯!”
还未待何秋月落座,翼王就一边搂着刚进门的歌姬,一边招呼着手下武官前去斟酒,大有种誓不罢休之意。
“殿下有所不知,何掌柜是因下官拖延才耽搁了,所以这酒就由下官代罚”,马祥噌地一下起身,挡在了何秋月面前。
翼王却并未看他,反而双眼紧紧锁住旁边的薛清安,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马参军啊,本王不得不提醒你,仗义执言也得有个度,这酒,你没有资格代喝!”
然而马祥却并未退后,面色沉沉地抚上腰侧的刀,就在此时,薛清安也起身走了过来。
他从武官手里抢过酒杯,清朗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严肃,“殿下说得没错,马祥确实不该代喝。”
随后在全场一片沉默中,他举杯一饮而尽,随后更是语出惊人。
“不过作为何掌柜的未婚夫,想必我是有这个资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