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便是默认了卢家真的有法子出山。
明新微道:“自然是公平交换。卢姑姑有什么要求,不妨说来,若能办到,必不推辞。”
卢姑姑面色冷淡:“我三个儿的尸体摆在眼前,以辛小娘子的聪慧,能猜不到我们有什么所求?”
“实不相瞒,若要对付弥勒教,眼下实在没有时机……”
卢姑姑抢过话头道:“时机转瞬即逝!趁着弥勒教尚未站稳脚跟,舍得一身剐,伏击了那邪教教主,自然万事都成。老身是没那个能力,但同辛小娘子交好的几位郎君,想来不算元老,也没被清算,事成之后,我卢家的密道自然可供他们脱身。”
明新微听笑了,摇摇头叹道:“原来卢姑姑才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啊,若能手刃肖无妄,何不干脆夺过山中权柄,还做什么需要逃出山去呢?再说了,你这卢家密道是在动手前告诉我们,还是动手后?若是提前告知我们,卢姑姑想必不能心安,怕我们提前跑了,若是完事之后才让我们知晓,我们也不安心,毕竟这密道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呢……”
卢姑姑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你也不用套我的话,若是筹码合适,我自然有法子让你们出山去。”
明新微点点头:“如此甚好。但别的都好谈,唯独动刀动枪不太行。卢姑姑可能还不知晓,诏安御酒中被弥勒教下了毒,如今这山中将领,受此掣肘,不然我也不会走这一趟。”
明新微是打定主意不准备让杨束或者其余任何人去冒险的,敌强我弱,三十六计,当走为上。
卢姑姑面上皮肉抖动两下,显出嘴角两侧的皱纹来:“既然如此,那就无话可谈了,辛小娘子请回罢!”
卢白鹭眼见两人就要谈崩,连忙出来打个圆场:“姑祖母,我能证明辛先生说的是真的!我在山顶亲眼所见,那邪教确实下毒了!若我家真有密道,走一个也是走,两个也是走,何不一起呢,路上也有个照应。”
明新微气定神闲同卢姑姑对视一眼,都知道双方并不是真要就此不谈的意思,不过是一个在漫天要价,一个要坐地还钱,端看谁更沉得住气。
“卢姑姑,我想你所愿不过是要弥勒教倒台,好大仇得报,其实这个目标同许多人都是一致的,譬如说我。”
“你?”卢姑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反正是被抓上山来的,说来说去终究不算是立安山的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出了山去,还不天高任鸟飞,只恨不得把此间种种忘了才好呢!要编个谎话来骗我老婆子,也当说个实在的!”
“这话若放到一个时辰前来说,确实不假……”明新微有些迟疑要不要透露更多,最后一咬牙,开口道:“罢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今日一早,我本已在庞先生的安排下,离山去了,事到如今,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确实没再打算回来。然而船行到半路,遥遥望到数列战船往山上开来,我猜测诏安之事有变,便让福云秋珍珍几个先走一步,独自回来报信……但终究晚了一步。”
卢姑姑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暗自回想,后山女眷的宴饮是她一手操持的,给辛明几人安排的座位确实一直空着,只是彼时卢姑姑正志得意满,等着卢家几位郎君戴花封官,加上与这位小娘子相看两相厌,自然也没放在心上,更不会派人去请了,却没想,这几人竟然是在庞秀的安排下离山去了。
明新微看卢姑姑脸色,便知她已信了几分,往下继续道:“我不知二位是否知晓……庞先生他,也已遭遇不测。”
卢白鹭同她祖母对视一眼,点点头:“我在山顶,见到了那位钟官人的尸首……想来庞先生,应该也是凶多吉少。”
“那又如何?庞秀同你非亲非故,你要为他报仇?”卢姑姑谨慎道。
“我同立安山确实没什么感情,但庞先生却如同我亲人……”
再往下说,难免涉及明家二叔、庞秀身份和端王的事情,因此明新微便就此打住。
“我却不知辛小娘子何时认了这门亲?况且今日诏安,正是他庞秀红火的时候,你为何又要一走了之?”卢姑姑追问道。
“个中内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还望见谅……但我能承诺的,便是若能出得山去,必将我所知的地形布防,尽数告知东京招讨军,此处叛乱早一日平息,卢家的大仇也早一日得报。”
卢姑姑面上拿乔,实际并没有太多倚仗,话说到此处,心念急转,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好,我且不问你同庞秀的交易,但诏安已经被搅黄,你一个叛军余孽,自己保不齐还在通缉令上呢,要如何把地形图和布防图送到招讨军手里?”
明新微下颌微抬,笑道:“卢姑姑可还记得辛明的身份?前任首领亲信反水来投,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其实明新微并没有打算用辛明的身份,风险太大,如果能出去,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私下找到明二哥,但这涉及她的家族和身份,就不便让卢姑姑这等无关人士知晓了。
她再次加码道:“况且就算有密道出山,往外还有八百里水泊,一路上风险难料,若能多加几人,也是个助力。”
一问一答说到此处,明新微已经知晓这事算是成了,因为说来说去,卢家最大的势力不过是水军中的卢家三兄弟,但如今人走茶凉,哪怕之前麾下还有一些人马,但到了现在的光景,谁还能冒着得罪肖无妄的风险来给她一个老婆子几分薄面呢?
而卢姑姑其实在听她说到临走半路,又回来报信时,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前半辈子飘在漕帮,风风雨雨也见多了,大难来头各自飞的多,能不顾安危想要搭把手的少。
“今晚入夜后,且来此处,我领你们出山。”卢姑姑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