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卢家之前,两人还去找了尉迟礼他们一趟,相识一场,总该问一句他们是走是留。但院内空无一人,两人等了片刻,只得留了便条。杨束翻上房梁上,给夹在了避火图里,之前几人玩笑时曾说过可用此法传信,没想倒还真派上了用场。
临走了,怕尉迟礼那几个榆木脑袋,转不过弯来,俩人想了想,又在桌上明晃晃留了个火折子。
明新微同杨束到卢家时,正碰上肖无妄带人从院里出来,看样子刚刚进去搜查了一番。
肖无妄咬牙切齿:“哼,我就不信了,这俩人难道还能遁土了?封好渡口,给我再仔细搜山!”
明新微见肖无妄中气十足的样子,便知自己那点儿蒙汗药多半已经被医使解开了,这下他再无顾忌了。还好自己提前出来寻摸出路,不然坐以待毙,还可能真被人困死在小院里。
好在山中居民院落众多,弥勒教人手不足,只能贴了封条,列队巡逻,想要各处死守是不能够的,因此杨束很轻易地带着明新微就翻墙进了卢家。
卢白鹭见了两人,长舒一口气:“山中戒严,我还怕你们来不了了。”
明新微见她同卢姑姑和已经换了一身水衣水靠,便知晓自己二人若是晚来一步,只怕赶不上。卢姑姑扫了两人一眼,扔过来一个包袱:“去换上。”
明新微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水衣水靠齐全,还有一个置物的避水囊。
等两人便依言去换上出来,卢姑姑又拿出一封手卷,问明新微道:“你之前说,出去后会去投奔东京招讨军?”
“不错。”明新微点点头。
卢姑姑便把那卷轴递过来:“你看吧,看完就烧掉。”
明新微接过来,展开一看,里面是山中水军各部人数,以及水泊巡逻布防图,应是卢家三兄弟留下的。如今肖无妄接手立安山,各路人马都会调整,并不会因循守旧,但水泊地势不变,兵卒阵型也非一日能练成,这份手卷仍有诸多可以借鉴参考之处。
她道一声“多谢”,从头仔细看到尾,用心默念诵录。不过半晌,便合上,放到烛火边点燃,冲众人点点头:“走吧。”
明新微原以为的密道,或许是室内的机关通道,但见众人都换上水衣水靠,便知晓这是要利用天然通道了,想来也合理,毕竟不如官方皇家的手笔,能用地利自然更佳。果然,卢姑姑领着几人走到了后山的水潭边,说来也巧,这片水潭正是当初明新微学凫水时用过的。
卢姑姑在腰间挂上了一枚鱼鳔囊,里面装着萤火虫,在黑暗中发出幽光:“看准了光,跟紧了我。”说完,便下了水,卢白鹭紧随其后。
杨束“唰”地饶了一匝腰带在明新微腰间:“放轻松,我带你走。”
明新微也知晓自己水性不如几人,入水后便放松四肢,尽力节省胸中气息,顺着腰上的力道,摆动双腿,顺势前行。
越往前,明新微也感觉到这石潭底部连通着一个逼仄的水道,好在没有岔路,并不怕跟丢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明新微气息渐渐消耗,快要支撑不住时,终于听到了前面破水而出的声音,随即腰上一紧,也被人带出了水面。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同时用力抹了一下眼睫上的水,睁开眼睛,转动脑袋,打量四方。
卢姑姑点燃了一个火折子,微弱的亮光照亮了这个不大的山洞。
这山洞一眼能望到头,离水潭一箭之地,便是洞口。卢白鹭正往那处走去,探头探脑往外看,低声惊呼:“这如何能走?”
明新微从水中起来,也几步走过去,往下一看,发现众人正在一处峭壁上,借着天上一弯残月几点疏星,勉强能看到下面正是环山的水泊,但洞口距离水面仍有千尺的距离。
立安山南面和缓,北面则是峭壁,由于没有北面水域没有缓滩码头,再加上都是峭壁,难以上山,并没有扎水寨,确实是兵力薄弱之地,是个天然的后门。但此处地势如此,几个人要想从洞口攀援而下,难度可想而知。
明新微打量了片刻,便回头去看卢姑姑,只见她并未来洞口这边,而是在洞底的石壁上敲敲打打,当下明了:“我们应该不用从此处走了。”
卢白鹭问道:“不用?”
明新微示意她去看卢姑姑:“追兵追到此处,猜想被追之人穷途末路,冒死从此处攀岩而下,却不想,或许生路却在别处?”
话音刚落,一道小石门从山洞壁上露出来,显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卢姑姑道:“这边走。”而后隐入黑暗中。
这处的甬道虽然明显是人工开凿,但应当是利用了天然的山中夹缝,两面的山壁也凹凸不平,遇到狭窄处,需要侧着身子通行。
甬道南北折返,众人走了约莫两刻钟,终于听到了水浪声,想来是下降到水泊附近了。又一个转弯,明新微从山隙里出来,只见众人站在一个石台上,上面架着几艘舢舰。这舢舰明新微见过,正是立安山水军平日里巡逻用的那种,一艘上乘坐两三人,灵活轻便。
卢姑姑道:“选两艘罢,然后从那水道出去。”
明新微转头去看那水道,看不分明,只觉得是在山崖下面,高度不高,将将能容人坐在船上通过。四人两两分别上了舢舰,往外划去。
两艘舢舰磕磕绊绊,总算从逼狭的水道出来,滑入广阔的水泊。四野一望,只见芦苇丛丛,夜风阵阵,黑暗中发出簌簌声响,似有恶兽埋伏其中,择人欲嗜。